第33屆香港書展一連七日在灣仔會展舉行,涉及社運的政治書籍近乎絕跡,去年被拒參展的書商今年繼續消失於書展,有大陸客感嘆香港自由在減退
另外,早前被公共圖書館下架的書籍,僅少量攤位出售,包括資深傳媒人區家麟的著作,他特地前來為讀者簽名,並認為下架書事件造成寒蟬效應。
香港書展昨日早上10時開幕,已有不少市民排隊等候入場。排頭位的市民杜先生表示,凌晨已開始排隊,主要是打算購買自己支持的作者的書,並指今屆書展會出售他心儀作者林詠琛的親筆簽名書,他預計這天會花費1,000至2,000元買書。杜先生說,2011年起每年都會在書展首日排隊入場,並指今年不用戴口罩,感覺沒有那麼辛苦。他又指,感覺今年來書展的人較過去兩屆多。
兒童教育出版商:移民潮下產新生意
適逢暑假期間,不少家長帶同子女一起逛書店。現代教育研究社經理衛女士表示,疫情復常後對生意額保持樂觀,她又指移民潮下有新生意產生,「因為好多家長會買好多圖書、練習,給小朋友帶去移民的地方」。她相信整體營業額會上升,因為政府剛剛派了消費券,小朋友和家長幾年都沒有來,應該都好想來,又認為這是書展第一天,買書應該還未達至高峰。
她透露,雖然很多香港人移民,香港少了很多小朋友,但從另一個角度看,疫情幾年小朋友的上堂情況都沒有很理想,所以家長想要多買些補充練習,讓學習追上。
敏感政治類書幾乎絕跡
一如往年書展,公眾一進書展的入口,現場首先所見就是場內「三中商」等出版社,在攤位當眼處擺放多本習近平演說的著作,並陳列與《基本法》、《國安法》相關的書籍。有些人士路過時不時翻看習近平書籍,但似乎少人購買。
一些政治敏感類書籍,包括六四天安門事件和反送中運動相關書籍似乎在會場已絕跡。不過,在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的攤位,仍有擺放奧威爾創作的政治寓言小說《動物農莊》、《1984》書籍,以及歷史學家高華的歷史著作《紅太陽是怎樣升起的——延安整風運動的來龍去脈》。
時事評論員桑普認為,國安法下,「次文化堂」等獨立展商或較少參展甚至缺席,全場根本沒有任何諷刺或批評時政的圖書。雖有部份被公共圖書館下架的書籍可以出售,但內容都不涉及時政。
他批評香港書展已經徹底娛樂化,而貿發局早已成為港府的宣傳分支,「香港人現正生活在內心寒蟬、外表正常的詭異境界,令人相當遺憾」。
由書展與《明報》及《亞洲週刊》合辦的「名作家講座系列」,今年邀請的15位作家中,有逾半、8位來自中國大陸,包括余華、馬伯庸、羅振宇、許知遠、許子東、陳春成、張隆溪和龐貝。
相比之下,2022年的「名作家講座系列」主要邀請香港作家,包括沈西城、皮力、張頌仁、劉香成、何福仁及黃心村。另外還有少數大陸、台灣及日本作家。
時事評論員陶傑接受自由亞洲電台採訪時則認為,今年受邀的大陸作家中,不少是自由派人士,過去20、30年來在大陸比較敢言,但現時在大陸已不敢隨意說話,即使來到香港,亦會擔心說話出事後回大陸會惹麻煩,亦會擔心《港區國安法》的限制。
他又認為,當局可能是故意邀請這些「自由派作家」來演講,但已經太遲,以前有出版自由的時候很多書都會參展,但現時很多香港出版社已沒有參加書展,加上公共圖書館下架圖書影響閱讀風氣,參展商亦會自我審查「敏感」書,令人覺得書展比以前大為失色,認為現時香港書展已經「變調」。
「下架書」書商照賣不擔心
多名學者及傳媒人相關書籍早前被公共圖書館下架,昨日書展記者發現至少3本已下架的書籍。包括資深傳媒人區家麟《潮池:浪遊二十國度的故事》及《他他巴:走在絢麗與荒涼》,以及立法會前議員吳靄儀作品《拱心石下:從政十八年》。今屆書展主辦方貿發局在記者會上稱不會預先審查書籍,也無「禁書清單」,只要書籍符合香港法律皆能展出。
「藍藍的天」有限公司發售區家麟的著作,包括《潮池》、《他他巴》、《亂流》等。編輯伍自禎直言被下架的書,這幾個月一直在書局賣,「所以正常在那裏賣,沒有特別考慮。」他強調這幾本書確實是旅遊書,主辦單位沒有來過問,坦言也想知道為何被圖書館下架。
他表示這幾年對出版商有壓力和困難,「當然大家的壓力就是不要犯法,所以都會比較嚴謹些,無論內容上、文字上高都會收緊些。當然空間沒以前那麼大,當然要做得小心些,所以出版是困難的。」
對於有作者被標籤,即使不是政治類的書也被下架。伍自禎也質疑:「這其實不應該,既然內容無問題,為何我們不可以繼續出呢?」
另一參展的獨立書店「界限書店」,同樣有出售公共圖書館「下架作者」之一吳靄儀的新作《三合一集》。店長Amber指,覺得書本內容「完全冇問題」,不會特別擔心,「暫時沒有收到投訴,或者任何書展方面主辦方的任何通知。所以我覺得未必有任何避忌。」她補充,大部份「下架書」書店都有賣。
Amber表示,本身是樓上書店,今年是第一次參展,「想吸收大眾不同的客源,希望有更多曝光的機會,接觸更多不同的讀者群。」同時希望可以推廣香港本地的出版社。
另外,參展商榆林書店也有發售吳靄儀的《拱心石下——從政十八年》。
陸客買下架書 質疑國安是否太脆弱了
來自深圳的林小姐表示特地與幾位友人來書展,因為對香港的歷史文化和電影都很感興趣。
她特地買了一本區家麟的著作《潮池》,「最近他的書也被撤出香港的圖書館,所以我一開始來的時候,我還在想書展會不會擺他的書。」她表示不明白為何一本遊記會被下架。
林小姐對不同類型的書被下架感到可悲,「我覺得這個是挺可悲的吧,香港的圖書館,原本來說圖書館應該是可以供市民去了解這片土地發生過甚麼,然後它有甚麼樣的歷史文化,應該很自由的去了解,然後可以支持很多元的觀點,但是這些最近都被撤了,就會覺得說不是那麼自由。」
過去書展有許多陸客特地來買禁書,現在這類政治書逐漸消失,林小姐感到很無奈,「包括說今天在書展裏面有看到一些文革相關的,或者是社會運動相關的,這些如果在深圳的書店應該是比較難去接觸到。」
她認為光靠幾本書就破壞國家安全,也太不可思議了,「那這個國家安全是不是也太脆弱了呢?而且我覺得讀書的話,應該就是大家去比較思辨的去思考這個作者帶給你的觀點,而不是你非要說這個作者說得對,我全信,然後我全部去照他的去做,這也不太現實吧。」
區家麟:「下架書」造成寒蟬效應
區家麟昨日傍晚約6時到書攤為讀者簽名。他認為自己著作被下架反而令大家更關注這些書,「其實很多小書店都在賣,應該沒有甚麼影響,只是圖書館沒有了。」
他認為「下架」事件,造成寒蟬效應,「整體來說很多的表達自由已經慢慢地,一點一滴地好像沒有了。其實香港很多出版社,他們印刷廠都未必肯印,對於一些字眼非常小心,這些都是一種寒蟬效應,就算政府說沒有問題,其實對很多人都有一種阻嚇的感覺。」
同時也造成很多作者在寫作時有避忌,他說:「你看到甚至有很多作者其實只不過是寫小說,或者寫旅行的經歷,都說要下架,我覺得政府應該解釋清楚。」
至於紅線在哪裏,區家麟估計是看某些人的心情,「因為條線很虛無,亦看一些人的心情」,他表示現在香港出版是一件高風險的事,「無論由出版社到印刷廠到作者,你想有些批評,要有心理準備承擔風險。」
他又說,被下架的書,找不到一個危害任何東西的字眼,「很難不令人想像其實是因為人,因人廢言,因人禁書,這些就是政治的考慮」。
區家麟表示,公共圖書館網頁上提到遵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規定,「不會因為任何政治理由而下架,或者不借出某些書籍,它自己開宗明義,自己的任務,自己的理想,我希望它遵守。」
他認為「下架」事件,阻礙資訊流通,造成知識流通的貧富懸殊,直言「很不理想」。
區家麟表示,不是因為內容的考慮。他希望康文署檢討後,能儘快重新上架,「如果它覺得有些東西有問題,請它公告天下,講清楚究竟哪個字、哪句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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