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生有幸，雖未能目睹，卻能耳聞一場前所未有的香港教育界鬧劇。

上周末（10月14日），考評局舉行DSE歷史科考試簡報會，本意是向歷史科教師提供2023年本科考試的相關資訊，讓他們轉告應屆考生，使其更好地為「一試定生死」的DSE備戰。

我在考評局當了科目經理15年，考試簡報會從來是小菜一碟：發放資訊，與教師朋友互動，開開心心又一天。然而，10月14日一覺醒來（英國慢香港7小時），竟收到十幾位教師怒不可遏的信息，投訴局方代表在會上種種離經叛道之舉。我共收到約5,000字文字信息，7套錄音檔。其中一位教師朋友寫了約1,500字，內容詳盡，我馬上在社交平台全文轉載，包括末段一句粗口。

考評局在回應傳媒查詢時借此發難，不點名「強烈譴責」我轉載侮辱女性的字眼。這種意圖帶方向的舉措，十分可笑。首先，我讀到英國《衛報》在10月16日的報道中客觀記錄澳洲反以色列集會中所出現的「fxxk the Jews」和「fxxk Israel」口號。客觀記錄各種聲音，是傳媒人和治史者應盡之義。此外，作為專業考評機構，應該知道何謂「反駁金字塔」（hierarchy of disagreement），即進行反駁時，最佳做法是反駁對方論點，最差劣是辱罵對方；考評局的做法是處於金字塔底部第三層「批評語氣」，原文千五字皆為有事實基礎的評論，局方竟置之不理，只執一句粗口做文章。

為甚麼？

因為要爭取時間進行洗腦，以免人們知道局方幹了甚麼好事。

人們不禁要問，短短3小時的簡報會，可以幹出甚麼壞事？

教師的要求一向卑微。幾年疫情過去，簡報會終於不再以網上形式進行，可以重歸實體。教師仝工期望的，是一個正正常常、事事從專業出發、理解仝工需要並提供適切支援的簡報會。

然而，簡報會從一開始便缺乏人氣。由於人盡皆知的原因，考評局辭退了所有富經驗的試卷主席，改聘易於控制的新人，教師們對這班新「楂fit人」連名字也不知道。當日八條題目的評卷報告，基本上是這樣進行的：「testing，我係負責第四條嘅」，然後便一輪嘴講。原來，為考評局做試卷主席，已淪為人肉錄音機，連「報上名來」的基本社交禮儀也犯禁。

疫情前，簡報會均有專人遞咪，讓會眾與講者進行即時對話，促進溝通。然而，今年不再有人遞咪，教師需掃描二維碼寫上問題。換言之考評局希望杜絕即時對話。這解釋了為何與會教師在多次起哄中需要以「咆哮」形式講出意見。

觸發起哄的原因有二。先講性質比較輕微的。考評局在庚子科場案後，對辦考試不再有把握，所以在過往幾年的簡報會中死活不肯報告各個作答樣本的分數。需知評分是考評的靈魂，考試的目的就是透過分數將考生的能力進行量化。不報上分數，如何掌握評分尺度？其它科目都可以報分數，為何只有歷史科不可？

以往幾年由於採用網上形式舉行，教師仝工對此有冤無路訴。今年重歸實體，考評局繼續玩弄教師，積習難返。第一位講者按局方指示不肯報分，與會者不斷追問，出現起哄。「咁即係幾多分？」「唔好響度嘥大家時間啦。」不絕於耳。

去到第三題，與會者仍不斷追問，講者態度囂張，被追問分數時，她僅重覆講話內容，然後一句「請大家可以自己計一計」，激發哄堂厲聲疾呼：「點解唔可以直接講分數？」「浪費時間，不負責任。」「淨係識行返入去。」

情緒在這一刻已經開始積累。

而將情緒推到不可挽救地步的，是局方所提出的考試改革方案。

卷一設四條歷史資料題，每一題15分，各設三題分題，分別為3、4、8分，局方會將部份題目改為3、5、7分。卷二論述題，七題任擇兩題，每題25分，局方以照顧學習差異為由，明年開始會在部份題目設兩問。局方強調這些做法以往均出現過。

簡而言之，局方認為相關改變微不足道，隨便在簡報會上知會一下便可以馬上在明年實施。然而，與會者認為這是涉及考生重大利益的轉變，考評局應該正式發出官方文件，備有試題樣本，而且必須在實施前三年（即一個教學周期）進行諮詢，以免影響已經進行施教的學生。

試卷主席吳永和在會議一開始時便拋出方案，當時教師未有異議。然而，到了問答環節，局方代表陸芝蘭重提方案，可能當時教師們已積累了情緒，陸氏與教師們出現了激烈的爭論。

教師們指出陸氏犯了多個認知錯誤，所謂「以前試過這樣設題」都是有校本評核甚至香港中學會考年代的舊事，陸氏甚至公開承認不知道348制是2018年取消校本評核後的新設計。

也許出於心虛，陸氏竟突然改口風，由宣布明年執行改為「純粹想攞大家意見」。會眾譁然，紛紛質疑是否「玩嘢」。面對責難，陸氏又突然宣布卷二將於2024年維持不變。

「咁卷一呢？」「卷一仍然係選答，348與357並存並不公平。」

然後，陸氏竟突然宣布：「咁樣卷一全部改晒357啦。」

又一次譁然。陸氏在譁然聲中將個波交給吳永和。「我哋會返去繼續討論。」吳說。

「真係好似師奶講價咁。」「你咁做嘢法我會返去叫學生drop科（即棄讀）！」

擾攘一番後，陸氏一鎚定音：「卷一卷二都會維持不變。」

「係維持不變到幾時？」

陸氏說：「依家係講緊2024。」她不肯對2025和2026作出承諾。

「搞搞震無幫襯」「完全唔識做諮詢」「幾個月就考你突然話改，以後邊有人信你」會眾們說。

又是2024。強行推出改革方案，究竟服務對象是甚麼地方的考生？

有幸曾與各位專業教師同行。感謝各位捍衛歷史科的尊嚴，為不公不義的事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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