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政司申請針對《願榮光歸香港》(《願榮光》)的禁制令,28日遭高等法院駁回。有評論認為,當局不會罷休,亦質疑一旦上訴,會嚇走外資。有學者指出,港府與Google周旋,即使令歌曲在香港的搜尋結果下架,仍難以禁止《願榮光》在海外傳播。

高等法院原訟法庭法官陳健強在判決時,提到法庭需在社會上互相抗衡的利益之間取得適當平衡,並在應用《港區國安法》時,尋求與本地法律銜接、兼容和互補。他並指,不信納此禁制令申請有真正功用,因為申請禁制的行為屬穩健的刑事司法制度下可予懲處的刑事行為;另一方面,信納在強制執行禁制令時會與相關的刑事法律互有衝突,例如國安法。

此外,法庭認同,在考慮此申請時,須顧及言論自由的權利,尤其是如批予本禁制令可能會產生「寒蟬效應」,即動機清白的人士,或會害怕違反本禁制令所帶來的嚴重後果,因而選擇不參加涉及該歌曲的正當活動。
 
不過陳補充,若非因執行禁制令時會與相關的刑事法律互有衝突,及刑事司法制度下可懲處該等行為,「基於國家安全的根本重要性」,即使會產生寒蟬效應,法庭仍然應批出禁制令。

評論:律政司不會善罷甘休

社會政策及公共行政學者鍾劍華28日向本報表示,認為港府一定會上訴,原因與之前奏錯國歌大費周章去處理,同樣是「唔可以衰比阿爺睇(不可以在中共面前丟臉)」,他說現在在香港「拉二胡(演奏《願榮光》)的告完又告;海外的,它沒有辦法。」。又指今次申請禁制令,似乎是想加強與Google周旋的理據;但就算Google將《願榮光》從香港的網站下架,或針對香港VPN下架,「海外點搞都仍然係個問題」(如何禁止海外傳播仍然是個問題)。

之前國際場合上多次將《願榮光》當成「香港國歌」(詳見下文),港府歸咎於Google搜尋結果導致,並向對方施壓,在香港的搜尋結果一度以《義勇軍進行曲》置頂,但不久即變回《願榮光》。至於在海外搜尋「香港國歌」,《願榮光》則一直在顯眼位置。創新科技及工業局局長孫東在本月較早時稱,Google提出必須要有法庭手令,才會移除錯誤歌曲,使港府最終決定用法律手段解決。 

時事評論員仇思達在其網上節目表示,港府申請禁制令是針對Google和YouTube不移除《願榮光》,現行的國歌法和國安法下,市民已經不敢播《願榮光》,已經有震懾效果。對於親共人士建議律政司上訴,仇思達質疑會嚇走外資並影響香港對外招商,甚或促使Google退出,會大大打擊香港。

記協主席陳朗昇回應法庭裁決時,指法官陳健強的裁決合理,提醒政府運用公權力時必須小心,以免令無辜或從事正當行為的人害怕。被問到是否擔心當局會就《願榮光歸香港》外的其它事項申請禁制令,陳朗昇回應,希望政府做這些事前「要想清楚」。他認為香港作為國際城市,商業、物流、思想想都比較傾向少一點限制,「如果要『說好香港故事』,我不覺得再加多些限制會是好」,希望政府做決定前要三思。

傳播《願榮光》被判囚3月

就在高院就《願榮光》禁制令裁決前不久,有人已因為傳播《願榮光》遭定罪。另外亦有人因演奏《願榮光》遭指煽動被捕。

27歲男子鄭榮進被控於2021年7月,將當年在東京奧運花劍個人賽奪得金牌的港隊代表張家朗的領獎時,演奏《義勇軍進行曲》的片段,改配上《願榮光》並在網上發佈,今年7月被裁定侮辱國歌罪成,成為首宗經審訊後被定此罪的案件。被告同月20日被判入獄3個月。

裁判官判刑時指,被告以《願榮光》代替《義勇軍進行曲》為「國歌」的用意非常明顯,實際鼓動他人作出「損害國家尊嚴」的行為,刑罰要「具阻嚇性及懲罰性」,以「警惕他人不要彷效。」

另外2022年9月英女王國葬當晚,大批市民在英國駐港總領事館外悼念。期間一名男子以口琴吹奏英國國歌及《願榮光》,遭警方以涉嫌作出具煽動意圖的行為拘捕。

另一當局針對《願榮光》的例子,是69歲的退休人士李解新,從前年8月至去年9月多次在街頭以二胡演奏 《願榮光歸香港》等歌曲,遭票控「沒有許可證而奏玩樂器」及「未經批准在公眾地方進行籌款活動」共7罪。他強調自己無罪,質疑起訴是政治迫害。案件待下月結案陳詞。

聆訊邀「法庭之友」協助

回顧聆訊過程,雖然法庭拒絕正在還柙的前支聯會副主席鄒幸彤提出抗辯,同時律政司接納香港記協建議加入新聞工作豁免條款,使記協無須介入,但21日審理當天,除了律政司一方,亦有身分中立的「法庭之友」,由資深大律師陳樂信獲邀出任,提出關於案件的論點與關注事項,協助法庭。

代表律政司一方的資深大律師余若海引述警方調查,認為《願榮光》令市民聯想2019年的反送中運動,可引發侮辱國歌(《義勇軍進行曲》)、煽動分裂國家的情緒,歌曲傳播會構成國安風險。他又指出,歌曲在《港區國安法》實施後仍然普及,例如國際賽事播錯《願榮光》為「香港國歌」、去年9月市民悼念英女王伊利沙伯二世時亦有人播放,聲稱「頒布禁制令可保障國家安全。」

不過,「法庭之友」一方提出,禁制令「欲蓋彌彰」,愈禁制就令愈多對《願榮光》有興趣。另外,《港區國安法》中已經有分裂國家罪,陳樂信質疑禁《願榮光》傳播的用處,又質疑如果現時有人不怕違反國安法,禁制令則失去阻嚇性。

法官關注禁制令致「一罪兩審」 新聞工作若有煽動意圖仍違反禁制令

法官關注,一旦批出禁制令與違反《港區國安法》條文一樣,違反禁制令的藐視法庭罪與違反《國安法》條文構成的刑事罪行,會否形成「一罪兩審」(double jeopardy),法官認為情況不甚理想。余若海則稱,法律不容許就同一行為懲罰兩次,法庭有權終止聆訊,被告會得到公平審訊。陳樂信則指禁制令會與國安法檢控重疊,導致「一罪兩審」。

至於記協提出新聞工作可豁免,律政司一方指若新聞工作者「真誠」(bona fide)、合法執行新聞工作,才不受禁制令影響;如果記者或編輯有煽動分裂國家的意圖,仍然屬於違反禁制令。

鄒幸彤申抗辯遭拒

仍在獄中的鄒幸彤,代表資深大律師李志喜21日無法進入內庭陳辭,僅能在法庭延伸部分的公眾席旁聽。

鄒幸彤的fb交代她於6月21日向律政司提交擬抗辯通知,23日獲律政司確認收到,並將傳訊令狀送遞鄒幸彤。律政司在鄒幸彤於7月4日提交反對理據後,爭議其「身位(locus),獲法庭指示無須考慮。但當鄒14日向法庭提交送達確認書及擬抗辯通知時,卻因為鄒幸彤的名字不符律政司入稟狀中的描述,要新製一份送達確認書,描述鄒為「one of the Persons conducting themselves in any of the acts prohibited under paragraph 1(a), (b), (c) or (d) of the Indorsement of Claim」(進行申索中1(a), (b), (c) 或 (d) 段禁止行為的其中一人),終獲登記處接納。

到18、19日,鄒幸彤指與律政司就她的身位問題,有文書來往爭議。19日法庭書面指示指,要參加聆訊只能通過joinder application(聯合訴訟申請),但鄒沒有申請,故毋需鄒及其法律團隊出席21日的聆訊。

鄒幸彤批帶頭濫用司法程序 26日起被送到「水飯房」

鄒幸彤說,當局要禁止一首對不少人來說重要的歌,對民主運動重要的歌,卻覺得根本不用聽珍視這首歌的人的說法,「政府不喜歡,就夠了」。她批評當局一方面想顯得很大方——說誰都可以來反對,「到真的有人想反對了,卻又不讓你出聲。這就是荒謬的、『可愛』的新香港」。鄒幸彤續指,「一個我沒有資格反對的禁令,我看不到我有任何義務去遵從」,「說要尊重法治的人,就請別帶頭濫用司法程序。我會繼續說該說的話,唱想唱的歌。願榮光歸香港」。

曾經探望鄒的立法會議員邵家臻稱,鄒得悉不能出庭答辯的消息後感「錯愕,憤怒得滿面通紅。」

除邵家臻外,一直關注鄒幸彤的Facebook專頁「小彤群抽會」,亦發文引述她的話。鄒說,自己堅信「創作及唱說任何歌曲都是思想和精神的自由。同時,也是人們天生的權利。倘若被禁止,香港人的精神就會受到大大的侵害。我是無法接受的。」她更反問:「一條又一條的紅線不斷出現,一步又一步的侵害陸續發生,大家可以接受嗎?」

專頁27日更新,指鄒26日起被送到單獨囚室(俗稱「水飯房」),為期10天,但未有明言原因,只在文末以「資料補充」形式,寫上「#願榮光歸香港」。鄒幸彤的Facebook在22日刊登其文章時,指她自己決定介入這場官司時,就已經想過各種可能的後果,當中提到「入水記(「水飯房」)」是小事。

《願榮光》早成政權眼中釘

《願榮光》作為2019年反送中運動的代表歌曲,早已成為港府眼中釘。早在反送中運動期間的2019年11月,一名英華書院中二男生在校門外,用擴音器播放《願榮光》,被十多名防暴警察以涉嫌「在公眾地方行為不檢」拘捕。

2020年6月中《港區國安法》實施前,時任教育局局長楊潤雄已經表明《願榮光》很明顯是政治宣傳歌曲,不應在校內唱,到7月更定調歌曲「與持續多月的社會政治事件、暴力及違法事件有密切關連」。

國際場合屢播錯國歌 政府申禁制令圖令Google移除

2022年11月13日,南韓仁川舉行的亞洲七人欖球系列賽,主辦機構將反修例歌曲《榮光》誤替代《義勇軍進行曲》播放,港府對事件表示抗議和不滿。其後發現早在同年7月的「2023年欖球世界盃外圍賽」和11月6日「15人欖球世界盃外圍賽國際遺材賽」,賽事影片字幕同樣誤寫香港國歌名稱為「GLORY TO HONG KONG」(《願榮光歸香港》)。

其後事件被認為同大會人員在Google搜尋中,搜尋「香港國歌」時顯示《願榮光》有關,港府即與Google交涉,但拒絕付廣告費將《義勇軍進行曲》置頂。

事件膠著之際,港協暨奧委會在2022年11月公布指引,訂明各體育總會要在每次賽事前確保國歌和區旗規格準確無誤,一旦播錯國歌,運動員須以T字手勢反對。各體育總會如果沒有遵守《指引》,將視乎個別情況受到制裁,當中包括被暫停會員資格,或被政府暫停津貼或資助。

不過指引推出後,仍然有播錯國歌情況發生。2022年11月,在杜拜舉行的2022年亞洲經典健力錦標賽,代表香港的女子舉重運動員連煒楨站在頒獎台上領取獎牌後,主辦方播出與2019反修例運動有關的《願榮光歸香港》 ,連煒楨面露錯愕表情,約在15秒後舉起「T」字手勢向主辦方示意,隨後音樂停止。

2023年2月波斯尼亞舉行的世界冰球錦標賽第3級別比賽中,男子港隊大勝伊朗後的頒獎環節,大會播放了反送中運動歌曲《願榮光歸香港》大約10秒,有港隊成員隨即做出「T字手勢」和上前向大會工作人員反映,大會隨後改播《義勇軍進行曲》。此事引發之後港府與港協暨奧委會針對香港冰球協會的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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