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左讓右讓,穿過了比站內還更擠、更吵、更亂的人群、洋車、板車、堆的行李、汽車、卡車。

沒多遠,可還是走了快十分鐘,才走到城牆根一條土馬路後頭斜坡上停著的那輛黑福特。兩個人把行李放在後座,上了前座。車站塔樓大鐘剛過七點。

馬大夫沒發動,靜了幾秒鐘,偏過頭來:

「摘下墨鏡,天然,讓我先看看你的臉。」

天然慢慢取下了太陽眼鏡。馬大夫仔細觀察了半天,又伸手推了推他的下巴,察看右臉,點了點頭:

「不錯,連我……不說都看不出來,」他頓了一下:「還滿意吧?」

天然輕輕微笑。

馬大夫發動了車。天然摸了摸面前的儀表板:

「還是那部?」

馬大夫點著頭,慢慢開下小土坡,又等著一連好幾輛洋車過去,才開過那座帶點日本味兒的歐式東站的廣場,上了東河沿。走了沒一會兒又上了正陽門大街,再順著電車軌道,擠在一輛輛汽車、自行車、洋車,還有幾輛手推車和騾車中間,穿過了前門東門洞。

兩個人都沒說話。馬大夫專心開著車,習慣性地讓路,偶爾猛然斜穿過來一輛洋車,他也不生氣。天然坐在他右手,閒望著前面和兩旁閃過去的一排排灰灰矮矮的平房。

黑福特剛過了東交民巷,就拐東上了長安大街。說是入秋了,寶石藍的九月天,還是蠻暖和的,也沒颳風。路上行人大部份都還穿單衣。七點多了,天還亮著,可是崇文門大街上的鋪子多半都上了燈。

天然搖下車窗,點了支菸,看見剛過東總布胡同沒多久,馬大夫就又右轉進了乾麵胡同。

才一進,馬大夫就說:「到了,十六號……」同時按了下喇叭。

左邊一道灰牆上一扇黑車房門開了。馬大夫倒了進去。

「我們那年從美國回來買的,還不錯,兩進。Elizabeth教書的美國學校,就在前面幾步路。」

一出車房就是前院。馬大夫領著天然穿過垂花門,進了內院。灰磚地,中間一個大魚缸,四個角落各擺著兩盆一人多高的石榴樹,和兩盆半個人高的夾竹桃。他們沒走遊廊,直接穿二院上了北屋。

他跟著馬大夫繞過中間那套皮沙發,再沿著牆邊擺的茶几凳子,進了西邊內室睡房。

「廁所在裏面,你先洗洗,我在院子等你……」

馬大夫頓了一下,面帶笑容,伸出來右手一握:

「歡迎你回家,李天然。」

是個白色西式洗手間。李天然放水洗了個快澡。出來發現他的背包、皮箱已經給放在床腳。他圍著大浴巾開箱找衣服。

他不算壯。因為偏高反而顯得瘦長。可是很結實,全身繃得緊緊的。他很快穿上了條藏青帆布褲,上面套了件灰棉運動衣,胸前印著黑色Pacific College(太平洋學院),光腳穿了雙白網球鞋。出房門之前,又順手從西裝上衣口袋拿了包煙。◇(待續) 

——節錄自《俠隱》/ 新經典文化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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