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女性患者長期在多間牙醫院所之間「流浪」，因為一般診所不願意接手他院失敗的植體，或者沒有能力幫忙治療她的一口發炎爛牙。她的口腔裏，原先的植牙部位已持續感染化膿了，無法正常吃東西，苦不堪言。
這名患者最後輾轉找到了亞洲齒列再生研究會學會行政總裁、麗康牙醫診所院長李明科。因患者有限的治療經費已在其它院所幾乎耗盡，李明科改以植牙穩定固持活動假牙的治療方式，讓患者恢復了咀嚼能力，結束了這場惡夢。
跟這名患者有相似遭遇的人，其實並不少。
植牙失敗的人裏，不乏有吃東西時出現拉扯脹痛感、咬合無力，也有人不舒服到想拔掉種植體。還有人甚至是植出了兔寶寶牙，影響了美觀。伴隨各式植牙問題的還有差異過大的價碼，不同醫療院所的收費差距可高達3～4千美元。
植牙技術問世數十年，各種植牙亂象層出不窮，背後與植牙龐大的利益、牙醫臨床訓練不足皆有關係。
植一次牙能用一輩子嗎？植牙失敗有2大原因
植牙的正式名稱是牙科種植體（dental implant），它是將一顆表面經過處理、可以跟骨黏合的鈦金屬植體螺絲種到齒槽骨，取代「牙根」的功能。
齒槽骨的一些細胞可分泌礦物質、間質，與植體螺絲融合在一起，形成骨整合（osseointegration），使種植體更穩固、支撐咬合力量。然後，醫生依患者的需求，在植體螺絲上方裝上活動假牙或固定假牙，即可發揮牙齒的作用。
如果種植體本身沒有被細菌感染，也沒有破損裂開，理論上可以一直用下去——「理論上」，李明科強調。
破損和感染正是縮短植牙壽命、造成植牙失敗的兩大原因。
其中，感染是最主要因素，是否會感染，取決於患者的刷牙情況、本身是否有抽煙或慢性病，以及牙醫有沒有幫患者創造一個好清潔、好保養的口腔環境。
破損則包括咬合面破損、植牙零件破損或種植體斷折。睡覺磨牙、植牙材料耐受性差、咬合不良都會造成上述情況發生。你可能想不到，吃東西的咬合力量大約是每平方厘米12公斤，等於包括種植體在內的多個零件都要承受這個重量的捶打。夜間磨牙的撞擊更大，力道大約是平時咀嚼的6倍，而實際測得的數字為74公斤重。李明科形容，那就像體重74公斤的人穿著鞋跟面積1厘米的高跟鞋在牙齒上跳舞，「這就是咬緊牙關的恐怖」。
種植體長期受到這樣的對待下容易破損，即使是耐受性好的植牙材料也會壞掉，甚至是直接咬斷植牙。不過咬斷的情況比較少見，在李明科二十幾年的植牙臨床經驗中，僅發生3、4例。
如果是耐受性差的植體，在每日用餐時的「捶打」下，將耗損更快。植體耐受性好壞，與選用的品牌有關。植牙材料有大、小不同品牌，彼此之間的價格落差很大。大品牌的植體成本高，而仿冒植體通常僅開價大品牌四分之一的價錢，可能一整套零件成本只有64～97美元。
但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大品牌為了維持市場和信用，提供的材料不僅耐受性好，對於日後零件更換也提供較大的保障。雖然同一類型產品的生產線不見得會持續生產，但只要下單都有機會拿到，甚至可以客製。另外，大品牌還會請學校、學者或臨床醫師為其演講、提供研究資料。李明科表示，當牙醫能擁有某一種植體長期追蹤的臨床報告、成功率與基礎研究，就能正確理解所使用的種植體，大幅提高植牙的安全性。
相比之下，有些廠商為了販售比較便宜的植牙，會在材料、生產工序和研發上節省成本。這類仿製、廉價的植體，零件容易鬆脫、斷裂，材料耗損也會比較快。同時，零件替換更沒有保障。這些小公司若停止營業，連零件初始圖等資料都不可能有。
一些牙醫院所為了招攬生意，可能購入這類低成本的植體，壓低植牙價碼。但是，患者將面臨未來可沒有零件可換，只能將整組植體更換的風險。這將是一個痛苦的過程，包括金錢上的花費和肉體上的承受。
植牙後出問題的真正關鍵，是沒選對醫生
但進一步來說，真正決定植牙後是否會出現各種狀況、甚至出現嚴重副作用的關鍵，還是要看是否選擇了有醫德、且在植牙領域經驗豐富的醫生。
美國執照中醫師朱雅莉表示，她有幾位四、五十歲的醫療行業的朋友，都做了植牙。有位朋友雖然選擇了聲望好的牙醫，但是該牙醫在植牙領域的經驗並不夠豐富。結果那位朋友植牙非常不順利，「植體掉落，遭了不少罪，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她嘆道。
患者接受植牙手術的原因，通常是因為嚴重蛀牙、牙齒斷裂或是牙周病，喪失了齒槽骨、牙齦等情況。因此，依患者各種生理條件不同，牙醫必須為患者做到以下的事：
● 修補齒槽骨
齒槽骨相當於房子的地基，萎縮的骨頭不會自己長出來。需要填骨粉，經過幾個月時間的等待，以長出足夠的新骨骼。
如果不理會已凹陷的齒槽骨，直接將植體種下去，會造成日後吃東西時，菜渣和髒東西容易塞牙縫。這隻植牙就容易感染發炎，而感染正是最容易造成植牙失敗的因素。
另一種可能的情況就是變成「兔寶寶牙」。直接將種植體種得很深，雖然可卡住齒槽骨基底處而不會掉下來，但種植體長度有限，剩下部位若直接裝上長長的假牙就會變得比自然牙還要長。
● 修復牙齦
萎縮的牙齦若沒有修補好，不僅植牙後外觀不美，患者也會因為牙齒周邊沒有牙齦，刷牙時會產生疼痛，甚至因此不常刷牙。
牙醫必須幫助患者修復牙齦，並安裝臨時的假牙，以調整、固定牙齦的形狀。
● 調整出良好的咬合
牙醫師能否調整出最好的咬合，會決定植牙後咀嚼是否順暢，以及植體是否容易破損。
良好的咬合非常重要。咬合不好可造成以下影響：植牙本身承受不當的的力量；顳顎關節、咀嚼的肌肉受到影響；產生肌筋膜疼痛症候群；引發抑鬱症，嚴重甚至可影響全身健康。
除此之外，若是牙周病患者，還需要先徹底清除口腔內的牙菌斑、牙結石，才能避免因牙周病造成植牙失敗。
本文開頭提到在多間牙醫院所「流浪」的女患者，就是她的植牙牙醫沒有為她做到上面這些事。
李明科指出，第一次植牙如果濫用原有的齒槽骨，造成骨頭感染、發炎，第二次植牙將會是非常凶險且辛苦的工作。如果第二次再失敗，可以肯定幾乎還有第三次。但是，一個人一輩子能承受多少次植牙手術呢？「我看過全口換過一次的患者。我看過也治療過，但我沒看過能再換第二次的」，他說。
「即拔即種」真的可行嗎？
在多種植牙宣傳中，有些牙醫主打可縮短療程的「即拔即種」，宣稱適合忙碌的商務人士或沒時間看牙醫的人。但是，植牙從補骨到植入植體、等待骨整合的過程，視患者情況，往往需要數個月的時間。那麼，即拔即種可行嗎？
李明科指出，只有極少數可以這樣做的病例。
他回憶，幾年前他去德國柏林開一個世界級的講師會議，與會者皆是經過相當程度訓練的醫師。現場讓大家通過按鈕投票，投票的問題為：「您的臨床上可以獲得即拔即種條件，而您可以進行即拔即種的機會，有多少？」然而，投票結果不到一成，凸顯臨床上真正符合即拔即種條件的患者非常少。
即拔即種要符合兩個條件：齒槽骨沒有感染且很強壯，牙齦沒有減損。但是，「擁有這樣條件的患者，何苦要拿掉那顆牙齒？」李明科反問。
通常可能只有如下情況：撞斷的牙齒無法修復，但剛好斷在牙根部位，齒槽骨又沒有損壞。或是牙齒慢慢蛀到剩下殘根，齒槽骨沒有感染的保留下來。
相反，如果牙醫沒有處理好已發生感染、萎縮的齒槽骨，也無視牙齦無法完全覆蓋牙齒就「即拔即種」，直接將種植體鑽進殘餘的齒槽骨，容易造成併發症、後遺症和植牙失敗的風險。
如何選擇值得信任的植牙醫師？術前必問2問題
怎樣算是成功的植牙？當整個植牙療程結束後，需符合以下幾點：
● 外觀自然，符合審美
● 植牙後不會卡卡的，沒有因咬合干擾，導致咀嚼不順暢。
● 吃東西時，咬得斷、咬得碎，咬得爛
● 清潔方便、食物不容易卡牙縫
●植牙能長久、穩定的使用
不同的牙醫會為患者帶來成功或失敗兩種完全相反的結局，這全賴於醫師是否有相當程度的臨床訓練，以及是否願意對患者負責。這過程包含植牙零件的選擇和安裝、齒槽骨和牙齦的修補、咬合的調整。
那麼，民眾如何選擇可以信賴的牙醫？李明科坦言，「其實蠻困難的」。
因為植牙背後牽扯到醫療教育、龐大的經濟獲利，而且醫師治療的理念也相差非常大。「講比較直白的話，醫師的工作都是為了『增進人生』，只是有些醫師是增進自己的人生，有些醫師是增進患者的人生」，他說。
如果是前者，當然是希望短時間獲得最大的利益。若是熟練的牙醫在以單位為小時的手術中，在口腔內鑽5～6個孔、種植5～6個植體螺絲進去並不困難。這每單位小時的獲利之大，對人而言，是非常大的誘惑。
受邀到日本、東南亞等多個國家演講的李明科指出另一個現實，目前在台灣學校教育裏沒有跟植牙相關的訓練內容，牙醫師必須自行報名課程，而且每一步驟都是一門課程。但願意做到這種程度的醫師，目前並不多。
而掛在診所牆壁上，證明植牙專科醫師資格的證照，甚至可以是買來的。
這種牙醫質素參差不齊的情形，不僅在台灣，中國、美國都有類似的情況。
因此，決定植牙後，最重要的不是比較植牙價差，而是找到一名可以信賴的牙醫，足以將下半輩子的口腔健康託付給對方。
李明科建議，可以問牙醫以下幾個問題：
1. 植牙後，是否提供後續清潔保養？假牙在短、中、長期出問題後，能否處理？
因為，剛植入的種植體狀況再好，天天使用一定會磨損、累積髒東西，從而引發牙周病。就像車子要進廠洗車，定期保養換零件一樣，牙醫診所做完植牙後，也需要提供長期的零件保養和清潔。
2016年一項研究指出，種植體植入後進行維持治療，可將植牙失敗率降低80%。[1]
同時，醫師也要提供短、中、長期的方案，來照顧患者的牙齒，例如：
5年後，植牙部位有點感染、零件有些鬆脫，有沒有辦法處理？
10年後，如果咬合面破損、假牙掉下來了，是否有機會換零件？
15年後，萬一植牙破損更嚴重呢？
在現實社會中，如果植牙日後出了狀況，「幾乎沒有第二間院所願意修理其它院所的植體」，李明科強調。因為植牙就像在賣車，會得到龐大的收費，而修理是微不足道的收費。如果一家汽車廠商售後不理，相信人們也不會認為對方是能信賴的賣家。
2. 是否可展示過往的治療成果？
如果上面的問題，醫師的回答是「Yes」，可以再問對方處理的方法、對策是甚麼？是否能提供過往治療的實績、患者的例子供參考，例如治療前、治療後的對比照，而且是出自真實患者，並不是盜來的圖。
畢竟，凡認真治療過，必留下證據。可信任的醫師，至少會留下X光片、臨床照片，以及定期追蹤檢查的臨床紀錄。
上面2個問題，就是證明這間院所能不能有5年、10年之後還回診，並且照顧得好好的患者。「我相信這是一個很簡單的信賴證明」，李明科舉例，在好的植牙院所，「有超過20年回診的患者，而且20年如新的植體也有」。
植牙並不是「缺幾顆就補幾顆」這麼簡單，還需要考慮到患者有沒有能力照顧好這口牙齒。
以年長者為例，若花很長時間做很多顆植牙，不僅折磨患者，而且老年人的手不靈活，難以好好刷牙。相較之下，種植體支撐活動假牙的方案，更適合老年人。因為外觀好看、穩固，又方便清潔，只要把假牙取下來洗一洗即可。這樣好照顧的假牙，足以陪伴年長者的餘生。
至於年輕患者，則需要將每顆牙齒儘量恢復到喪失前的天然模樣，包括外觀、功能，並且能陪伴患者渡過漫長、還剩下約五十年的人生。
「為患者人生去著想，進行客製化的植牙治療，並提供長期的維持，我相信這才是牙醫的本心才對」，李明科說。
當然，患者也要努力為自己創造更好的生活品質。例如，吸煙已被證明會使植牙的失敗率增加2.5～3倍。愛抽煙的人要想辦法戒煙。糖尿病等慢性病患者也要控制好病情。譬如糖尿病患者，只要控制好血糖，植體的存活率也與健康人群沒有顯著差異。同時，還要養成良好的口腔衛生習慣。如此一來，才能降低植牙後續感染、失敗的風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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