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鴻珍手記】潮州厝，皇宮起

「潮州厝，皇宮起」？

「爬獅」？「四點金」？

「三壁連」？一連串的問號？常在筆者少小的腦海中浮動？前文提到那嬸嬸聲淚俱下地控訴的一幕，就像現今的電視螢幕，畫面不時閃動，但又沒有「按鍵」可隨意關掉！忍不住好奇問正在刺繡的母親。

母親說：「潮州鄉間的厝（即房屋）又大又雅（雅即靚），如同皇宮一樣，﹃爬獅﹄（又名下山虎）、﹃四點金﹄（類似北方四合院的建築形式）、﹃三壁連﹄⋯⋯是厝的各種類型格局之名，係大宅的建築，非一般人有能力興建的，其建設形式是：中間為祠堂（恭奉歷代祖先神位）及處理家祭、慶典族事等，而祠堂左右各建一座四點金，所以叫﹃三壁連﹄。想知呢？等你爸回來問他，就最清楚。

「來港前，你爸原準備建﹃五壁連﹄，買了很多木材，堆到像座山一樣，而正中的大橫樑，需要揀選長直、粗壯和堅硬的，找了很久才能找到，單就這支大橫樑的價錢，足可購買一畝田的。

「俺鄉間原住的那座大厝叫三壁連，雕樑畫棟，飛簷嵌瓷，三進三座，後包排屋，內外廳連過水（即廚房及廁所，房與房之間以天井相隔）及後圍房屋等，大小房間合共近百間，因清末民初時期，盜賊橫行，當時正在建厝，便再加建一座炮樓防盜。這座三壁連是太公（嘉猷公）新近建成的，稱「新寨」，到落成後，第一個孫子出生，就是你爸，而舊寨那邊還有百多座厝，為族中各房所居。

「在舊寨祠堂前，還放著上代留下來的旗桿夾及練武石等，因祖先曾出過文武進士。你爸少年時常與堂兄弟們在此玩練武石。」

據說，中共竊取政權後，肆意掠奪，更於大躍進時推行甚麼土法煉鋼，將家父購買堆積如山的木材，甚至連厝內屋頂的橫樑及大門鐵環，全都被拆去燒光了！最痛心的是那座「祖龕」，是名聞全縣數一數二的名作，龕身選用靚厚木材，前後四進式雕刻著一排排的戲劇劇目造型，如：廿四孝故事、天姬送子、郭子儀得寶、三英戰呂布⋯⋯龕下繪畫花鳥蟲魚並貼上金箔，是太公建屋時剩下的木材加造的，工藝師每日只來繪畫幾筆，便算作完成一個工作天回去，故花了不少時間及金錢而成的，但「文化大革命」時，被打碎了，父親嘆道：「這愚昧無知的文化大浩劫，國家及人民損失慘重，即使將來有錢，也沒有這等工藝人才可以再做。」

母親停一停望望我，用潮州話將「國舅陳北科」的潮州傳說，說給我聽。

古早，有個姓陳的「姿娘仔」（即女孩子）生來不甚雅（即唔靚），由於家窮，從小就要上山放牛，幫家農作等，風吹、雨淋、日曬，將她曬到粗粗黑黑，相貌更粗陋，鄉里人都叫她「烏姿娘」（即香港謔語「拗烏婆」），但她從沒有愁怨，每日都歡天喜地力作，有一天「烏姿娘」放牛歸家途中，見村頭很多人聚圍一起，很少這麼熱鬧，出了甚麼事呢？問旁邊的老伯，老伯說：「是朝廷派一位國師來這裏尋找一位頭戴鳳冠、身騎麒麟、手執塵拂的娘娘，烏姿娘好奇，將牛拴在樹下，走上前看，但人山人海，圍到水洩不通，無法擠進去，她靈機一動，躍上牛背觀看，那國師一看見她，即高興地大叫：「快接娘娘鳳駕」，原來國師見烏姿娘坐在牛背上，就說她騎的是麒麟，手執的牛鞭是塵拂，頭上那頂插滿野花的斗笠，就是鳳冠，眾軍士急忙上去跪接，嚇得烏姿娘從牛背上掉下來，說也奇怪，當軍士們將她從地上扶起，這個粗陋的烏姿娘，竟變成肌如白玉的天仙美女，國師命眾軍士將她抬進京都，皇帝見了很歡喜，納為皇后。

陳皇后進宮後，常懷念家鄉，其弟國舅陳北科上京認姊；有天，烏雲滿天，電閃雷鳴、飛沙走石、狂風暴雨，落個不停，皇帝退朝，回到御書房，見陳北科眉頭緊鎖，不時長嘆，問因奏道：「微臣家鄉住的是泥屋草舍，現狂風暴雨，不知又有多少房屋倒塌，多少人流離失所了，皇帝聽後動憐，遂指著金碧輝煌、巍峨壯麗的宮殿說：「風停雨止後，朕賜八萬兩銀，讓愛卿之故鄉，按此仿造房屋居住如何？陳北科即忙跪叩謝恩，並懇求皇帝下旨、選拔潮州能工巧匠進京，學習建築工藝，從此，潮州地區就仿照宮廷式樣，建造了「爬獅」、「四點金」、「三壁連」、「四馬拖車」、「五間過」、「百鳥朝鳳」等住宅，既美觀又堅固，因此，就有了這句潮汕諺語：「潮州厝、皇宮起」。

這些如《白雪公主》、《灰姑娘》的童話，永遠都是小女孩最愛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