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在房外聽著,雖早有準備,仍不免心驚。
童子續道:「試想,若小姐嫁進高家,老爺、夫人的事便成了高老爺家的事,他豈有不管之理。何況我聽說這高老爺的丈人是朝中三品大員,若他出手,雖救不得老爺,夫人總該罪不至死。」
昭雪心下念了聲「娘」,不禁又淚如雨下,搖了搖頭:玉林公子這樣的人物尚且說不上話,更別提旁的人。那鐸克齊乃朝廷一品大員,一千個高老爺、高丈人又做得了甚麼!
童子又道「今時不同往日,只好委屈小姐了。好在我看高老爺不是甚麼勢利之人,小姐嫁過去,並不見得受甚麼苦,倒是受制是免不了的。若非如此,難道要小姐去拋頭露面不成?而且,恕童子話不中聽,她現在已不是甚麼小姐了。若無高老爺眷顧,和你、我也無甚差別。」
昭雪在外,字字聽得清晰,心想,這童子平日裏不顯山水,頭腦卻是甚為清楚。感懷自傷,確「已不是甚麼小姐了」。
小梅撲簌簌落著眼淚,童子見她放不下小姐,忽地話頭一轉,道:「你也莫要天真了,你當小姐還信得你麼?」
小梅頓時疑惑,道:「為何不信?」
童子道:「你當那告發密室的人是誰?又有誰去過密室?」
小梅脫口道:「是那幫惡官差自己找到的啊!」
小童道「你若是小姐,會相信麼?那地室如此隱秘,他們豈能一來就翻得到?家中五人,有幾人便到過密室?老爺、夫人、小姐,自然不會說。我壓根不知,還能有誰?」
那童子便欲再說,忽的門開了,昭雪出現在門口。
小梅急於分辨:「小姐,我,我......」卻被昭雪一揮手打斷,道:「你們隨我來。」
***
三人到得廳中,昭雪從父母房中取出一個木盒來,坐於主位,那二人立於堂中。昭雪打開木盒,道:「這是你二人的賣身契,現老爺、夫人遭逢橫禍,昭家已倒,也便還了你二人自由。念你二人多年來服侍有功,這裏有兩錠銀子,一人一錠。」
說著,從慕容公子棄下的錦袋裏取了銀子出來,連同賣身契塞到二人手中,續道:「得了自由,便不必小姐相稱,我已不是甚麼小姐了......」說著,聲音竟哽咽起來。
童子面有愧色,當即與小梅跪下道:「小姐。我等不走了,誓要侍奉小姐周全。」
昭雪忽地一怒,道:「說的甚麼混帳話,難道我嫁進高家,還要帶著兩個累贅不成?」童子低頭咬唇,小梅欲言,昭雪止道:「你也不必多言,是與不是都不重要,我不怪你!」說罷,起身回房。
小梅知小姐到底是不信自己,分辨似又全無意義,白白受這不白之冤,心下有苦難言,哭倒在地。
***
次日一早,昭雪便送了二人坐船南下, 經的是京杭運河。
三月中旬,春意盎然;長空萬里,南雁北還;青草細膩,野花伴香;河畔堤岸,春水淙淙;纖枝垂柳,鶯聲燕語。
昭雪見那二人相互扶持著上了船,頭上犄角,還是兩個孩子。禁不住這世事滄桑,一夜催的人老。
那童子忽又跳下船來,將一個藍布包袱交給昭雪,聽身後船家哨聲,急急返回船上。昭雪疑惑,打開包袱,竟掉落出兩錠雪花銀。另有一幅畫,展開來看,竟是高義薄第一次拜訪時候,被自己毀掉的墨竹圖。只見那敗筆一處已然成了一條河流,墨竹經流水滋養,欲發精神挺拔。畫下落款處赫然映著「昭鶴亭」三個字。
昭雪扶畫在心,淚如雨注。便一抬首,那船已緩緩離開岸邊。她撿起那兩錠銀子,捧畫沿岸奔走,只見童子和小梅二人立在船尾。
童子喊道:「老爺一番心意,望小姐善自珍重,好好活將下去......」
昭雪本欲送走二人後,再自裁謝罪,現下情勢,見畫如面,心頭一熱,登時醒悟,終不會去尋那短見了。又聞小梅遠遠喊道:「小姐......小姐......真不是小梅做的......小姐保重......小姐保重啊......」
昭雪熱淚泉湧,奔將一陣,氣息不足,終於,哽咽喊道:「我信......我信......」
童子喊道:「莫要追了......莫要追了......小姐保重......後會有期......」
昭雪停下腳步,春暉暖陽,京杭河畔,綠草如茵,垂柳吐芽,淡淡鵝黃。樹下,一纖弱女子,身披棕色斗篷,一手持畫,一手持銀,佇立河畔,遠望遙追,雙目凝淚。
遠處一艘駁船上面,一紅一青兩個人影,雙臂揮動不停,隨船漸行漸遠,水天之際,終隱不現,再望不到。昭雪慧目微闔,瞬間,兩行清淚,拂過面頰。◇
(本章完,全文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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