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與失敗,不由人算。
去了深山一趟,歸來已是千年。山中無言語,衣食簡單,松果掌深般大,綠松針簌簌,秋楓嫣紅還淡,銀杏六角澄金,分明就是活脫脫一個個人,人類賦型萬物,想像甚麼像甚麼。空氣冷凝成冰,光燦燦冰柱,簷滴下垂,或急若慢、或小還大,一滴眾生,每滴都是一個生命循環,一個宇宙。
以為生命是一個圓,從那裏出發,回到那裏。從東半球活了半輩子,到西半球來,又活了半輩子;走到人生最後一程,以為可以渾渾沌沌合成圓滿一體,2020年從天而降的國安法,偏偏活生生將兩半劈開,從那裏來,卻回去不得。
從前那一半,生我育我,就像百多年來,多少人從這半球活塞帶著學識技能,金錢財富,去到地球另一邊安身立命,又可以轉圜回來,生生不息。有些人不喜歡不願意不可以遷界離開故土,被迫離去的卻完全失根,硬生生將記憶定格,烙痛餘生。
從香港帶來的物事,幾十年來捨不得丟棄,小學的作文功課、成績表、紀念冊,照片,筆友以百計的信箋,藏而不讀的書,紅顏知己手織的毛衣圍巾,穿了幾十年的衣物還穿,殘損依然潔淨,別人不以為然,我卻舒服悠然。稍近期的佐丹奴T恤,內衣褲,都有十幾廿年歷史。如何安排捨去這些物事,不容易;就像處理不好的感情,做錯失了的事情,要還不得,要道歉無緣,也是人生之憾。母親是一位農村來目不識丁的女人,離世已經超過半個世紀,終身不敢忘記她的口頭禪:「得人恩果千年記,得人花戴萬年香」,只好自求多福,多與人為善。
誰不想將香港帶來的雙倍回饋,誰不想香港繼續美好下去?
共產黨是不講信用的,沒有人性,只有黨性。父親1949年從南海九江逃到香港,沒有書讀的勞動小販,對共產黨毫不信任,對港英政府也是敬而遠之,就在那個地方死做爛做養兒育女。而今我才對共產黨徹底絕望,可見得見識較父親一代更為淺薄。一帶一路大撒幣,已令中國經濟走上不歸路,要統領亞非拉諸國抗衡西方列強,只會被圍堵滿盤皆落索。共產黨是既得利益集團,只求貪凟輸送財富子女情婦到國外,拖得幾年得幾年,正是:
王圖霸業成何用?禾黍高低六代宮,楸梧遠近千官塚,一場惡夢。
不過幾年前,戴耀廷在英國答客問時,說中國共產黨倒台後,中國必然陷入地方割據,要分裂多久,將來會演變成怎樣的政府模式,他也沒有答案。書生論政,一士諤諤,被陷政治冤獄。一個失去了浩然之氣的地方,是絕望,是沒有希望的地方。
我們究竟是「漢人」、「唐人」、「蒙古人」、「清人」、「英國人」,此生做不做「中國人」也不重要了,可以丟掉民族主義的偏狹。工人無祖國,反正國家也不愛你,此身安處便為家,愛國主義從此也可以休矣。
只講鬥爭,以不斷革命假大空來愚昧群眾,像俄羅斯要打倒烏克蘭回復蘇聯帝國版圖;中共要武統台灣一帶一路號令諸侯,不過都是為了寡頭政權利益。核子恫嚇只是訛騙,自私獨裁的共產政權一定不肯玉石俱焚。
生而為人,能夠做自由一個人,做自己應做之事。◇
(本報專欄作家所提出的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它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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