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1日傍晚,中国一名62歲樊姓男子駕駛小型越野車,衝進珠海市體育中心的戶外田徑場,當時大約數百人在健步,車子瘋也似的撞向人群,導致大量傷亡。事後珠海市公安局公布事件中有35人死亡、43人受傷,並聲稱「案件係樊某對其離婚後財產分割結果不滿而引發」。網民對上述官方說法議論紛紛,最常見是質疑「35」這個數字。

這兩天網上又熱傳大陸網民多年前製作的「35人死亡上限」梗圖。圖片列出1993年至2011年(可知清單大約在2011年製成)發生的數十宗中国重大事故,官方通報的死亡人數都不多不少是35。近十年,不少華語媒體均煞有介事報道「35」這個magic number,還頭頭是道解釋,說「超過這個數字,市委書記這個級別的要撤職」,令人疑幻疑真。

世事有這麼多巧合嗎?也許。但「35」之所以老是常出現,很大程度是因為那是虛構的——令人意外的是,這次不是中共官方虛構,而是製圖的網民做假。早於2013年7月,黨媒「人民網」已發文闢謠,題為「死亡人数不得超36人?四川塌桥再次引发“上限”传言」,指出網上梗圖捏造官方數字,把很多黨媒公布的死亡人數都改為傳說中的35,以下是部分錯處,括號內是正確資料:

2003年2月,貴州六盤水瓦斯爆炸,35人死亡(官方數字是 39);

2003年12月,遼寧鐵嶺煙花廠爆炸,35人死亡 (官方數字是 38);

2004年8月,山西臨汾礦難,35人死亡 (官方數字是36,事件發生在4月);

2005年3月,江西上饒境內高速公路發生爆炸,35人死亡(官方數字是 31);

2005年3月,河南新安煤礦透水,35人死亡 (官方數字是39,事件發生在12月);

2007年7月,重慶暴雨,35人死亡 (官方數字是42);

2007年7月,山東暴雨,35人死亡(官方數字是40)。

「人民網」可信嗎?我把上述數字逐條查證了,的確是真的官方數據,可見梗圖宣揚神秘數字35時夾雜了大量假資訊。

根據中国法規,大凡「造成30人以上死亡,或者100人以上重傷(包括急性工業中毒),或者1億元以上直接經濟損失的」事故,都被定義為「特別重大事故」,所以中共官員若想謊報死亡數字,理應把它壓低至30以下,35並無特殊意義。翻查近年中国事故的資料,35也不是什麼上限,如2022年11月河南安陽廠房火災,官方就公布有38人遇難。

說了這許多,並非表示我相信中共黨媒公布的數字——超過35就一定是真?根本無法證實——只想指出「35上限」是一個容易令事件失焦的話題。今次黨媒公布35這個魔幻數字時,不管它是真是假,必然預計到網民將把話題扯到「死亡上限」,然後糾纏於死亡人數真偽,或忘記探究更深層更重要的問題:是什麼驅使樊姓男子驅車撞向人群?

真是不滿「離婚後財產分割結果」?但資料顯示樊某是在2010年離婚,為什麼14年後才忽然發狂殺害無辜民眾呢?何況樊某事後已在車內自殘昏迷,警方根本無法盤問他,不可能這麼快就查到行兇動機,恐怕還是別有內情居多(可能是為了「報復社會」,那就是另一層次的現象了)。

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BBC駐中国記者麥笛文(Stephen McDonell)前往珠海市體育中心外報道,竟被一個自稱「中国人」的男人阻撓,醜態都被BBC拍下來:

一個外國記者嘗試為中国民眾查明真相,竟被一個來歷不明的中国人極力阻撓,這樣的事已經比「35死亡上限」更耐人尋味了。

本文獲作者授權轉載自「馮睎乾十三維度」Patreon

(編者按:本文僅代表專欄作者個人意見,不反映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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