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祖光是當代中國文藝界的名人——劇作家、電影導演、書法家。

1917年,吳祖光出生於北京一個名門之家,從小對戲劇著迷。1937年,他20歲時,寫了中國第一部抗日戲劇《鳳凰城》。從此一發不可收,踏上戲劇創作道路,寫了《正氣歌》、《風雪夜歸人》、《林沖夜奔》等十餘部劇作。

1947年,他去香港做電影編導,成為香港電影界的先驅者之一。

1949年中共建政前夕,他接到參加「開國大典」的邀請函,激動不已。當時,他在香港的友人誠懇挽留他,並許給他優厚的工作待遇。但他絲毫沒有猶豫,立即乘海輪回大陸。

回到北京後,他很想做編劇,但黨要求他做電影編導,出於對黨的信任、熱愛和感激,他服從黨的安排,為京劇大師梅蘭芳、程硯秋拍攝了一共四部影片。

但好景不長。從1957年開始,他步入多事之秋,三次挨整。

被打成「反革命大右派」

1957年春,毛澤東號召知識份子給黨提意見,幫黨整風,吳祖光聆聽了毛的報告,興奮不已,以為中國文藝界的春天來了。

之後,不斷有記者、朋友、領導要他給黨提意見。他的妻子新鳳霞擔心他禍從口出,勸他不要提。

5月31日,全國文聯副主席周揚、全國文聯黨組書記陽翰笙,邀請他出席一個給黨提意見的會,而且派人派車來接。但此時,一向溫順的妻子一反常態,堅持不肯放行。他狠勁一把推開妻子就走了。

他當時想的是,他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黨的事業。

那一天,他在會上發了言。他的發言被戲劇界老前輩田漢加了一個標題「黨『趁早別領導藝術工作』」,在報上發表。

不久,幫黨整風變成反右運動。他的發言成了反黨鐵證。他被打成戲劇界乃至整個文藝界的第一個大右派。

之後,他被批鬥五六十次之多。

一次批鬥會前,專案組的人對他說:「你還有一個重要問題沒有交代。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不應該再隱瞞了。」他想了很久,也沒有想起來甚麼問題。後來,專案組的人說了「二流堂」三個字。他也想不起「二流堂」有甚麼問題?於是,他被批成說謊者,騙子等。專案組讓他寫交代,他也寫不出來。

直到有一天,文化部副部長劉芝明發表了一篇長達三萬字的文章《從政治上、思想上徹底粉碎「二流堂」「小家族」右派小集團》,他才知道「二流堂」的反黨問題是甚麼。

從此,他成了「反革命右派分子」。

1958年早春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他被發配到千里冰封的北大荒,接受勞動改造。這一去,就是三年。

一家老小全部受株連

吳祖光回首往事時寫道:「使我最痛苦的是我的家庭,我的母親、妻子、子女……先說我的妻子,說她是這些年來眾所周知的戲曲舞台上最紅最亮的、廣大觀眾最喜愛的演員,這樣的評價決不為過。但是,由於我戴上右派帽子,文化部副部長劉芝明動員、威脅她和我離婚,她斷然拒絕。之後,她也被戴上右派分子的帽子,從此,這個晶光透體的『評劇皇后』,變成人人可以欺侮的可憐蟲。」

「三個孩子,都不許升學,長子吳鋼去近郊農村『鍛鍊』,次子吳歡初中讀完也送到北大荒,當了七年『兵團』通迅員,每天走七十華里送信,小女兒吳霜初中畢業後,竟被原來最喜歡她的班主任老師取消升學的權利,只能留在家裏。至於我的父母,在父親病已垂危的時刻,被我夸譽為有史以來『最好、最廉潔的黨和政府』,卻將我放逐萬里冰荒,父親去世時竟不知他的兒子到了甚麼地方?再就是我最善良、刻苦、默默承擔一切責任的母親,擔負起了全家及三個孫兒孫女的教養之責。」

弟妹也受牽連:五妹遠遣福建,七妹遠戌雲南,八妹畢業於外交學院,卻被分配到內蒙古。他在蘇聯留學的六弟被抽調歸國,受到狠狠的批判。

「我的原該是最幸福美滿的家庭……就這樣被全部摧毀掉了」。

文革再遭難 勞改整七年

1966年文革爆發,戲劇界是重災區,劇作家吳祖光在劫難逃。

「二流堂」反黨問題再次成為「造反派」關注的焦點,無數大字報、小字報、標語等,一起向「二流堂」開火。

他家附近協和醫院的院牆上,用幾乎兩米見方的大字寫著「徹底砸爛反革命裴多菲俱樂部二流堂」的大標語。他家的大門上也用白灰寫上「吳祖光二流堂」的大字。中國評劇院的造反派給他妻子加上一個新頭銜:「二流堂堂嫂新鳳霞」。

一段時間,他被強制待在家裏,不准自由行動,造反派卻可以任意闖到他家為所欲為。他的家多次被抄。一天,一個名叫陳湘的年輕人,騎一輛平板三輪車到他家,把他的書搬到車上,裝了一車,騎回去了。

還有一天,造反派頭頭李振玉,把他叫到辦公室,聲色俱厲地責罵他。原因是他給幾個月沒見面的妻子傳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我一切都好,你安心改造,聽黨的話。」李大聲責罵他違犯紀律,越說越氣,竟打了他一個耳光。

他住在一個有十八間房子的四合院,這是他花錢買的私宅。文革爆發後,萃花樓飯莊黨委的姜某和一個工人帶著家屬,闖進四合院,佔了八間房。後來,他用剩下的十間房換到和平里的兩套四間樓房。沒幾天,被街道一女幹部搶去一大間。

經歷抄家、管制、隔離、批鬥之後,他被下放到文化部設在河北省靜海縣團泊窪的「五七幹校」。在這裏,他被勞改了七年。

被勒令退黨

從1957年被打成「反革命大右派」到1980年平反,吳祖光蒙冤23年。

到1980年,吳祖光竟戲劇性地成為一名中共黨員。

一天,文化部代部長周巍峙找他談話,說:「文革十年由於四人幫的破壞,黨的威信降到了最低點,在這種艱難的時刻,就會想到老朋友。」問他,由於他和黨有長久的密切關係,在這樣的時刻,是否應當考慮寫一個入黨「申請」。

因為是部長和他鄭重其事談話,他不得不認真對待。當晚,他召集全家人開會。說明情況後,妻子、兩個兒子贊同,只有小女兒反對。他少數服從多數,寫了申請。

1987年8月1日,吳祖光入黨僅七年,時任中共政治局委員胡喬木,親自跑到他家,宣讀中紀委文件。文件談了他的六條「錯誤」,勸他「退黨」,並作出「不聽勸告,即予開除」的決定。

吳祖光說,「這六條『錯誤』,前三條均不符合事實,後三條引自我的一篇談戲劇藝術改革的文章,均不能作為勸我退黨的理由。但考慮到胡喬木年長體弱,親自登門,我同意退黨。」

吳祖光挨整的原因

其實說起來很簡單:就是講真話。

1957年,黨要他提意見。他當時唯一的意見是:「延安來的黨員領導,缺少文化水平,但做了領導立即指手畫腳,指導寫作,而在文藝界這種風氣更是普遍、盛行,尤其在戲曲界:不懂裝懂,指手畫腳的情況更為嚴重;而我是一向主張創作、寫作自由的,對這種低水平領導高水平的現象十分反感。我的主張就是,政治要有領導,軍隊更要領導;然而文學、藝術本是給廣大的讀者和觀眾讀的、看的,只有自由的寫作、表演才是唯一的道路,應當給作家、藝術家絕對的自由。」

這個意見被認為是反對黨對文藝的領導。

至於「二流堂」反黨問題,那是根本沒影兒的事。

1940年代,在重慶時,他和一幫文藝界朋友常在影評家唐瑜住所——「碧廬」聚會。有一天,郭沫若給「碧廬」取了一個名字,叫「二流堂」。於是,在這裏常來常往的一幫朋友,都成了「二流堂」的成員。他們自由來,自由去。抗戰結束,星散各地。

1949年中共建政後,演員戴浩與虞靜子夫婦在北京東單西觀音寺34號租了一所老式的大洋房。當年在重慶「二流堂」常見面的一幫朋友,在這裏又聚到一起。高興了,就一起吃飯,喝酒,聊天,根本沒有成立甚麼組織,也沒有反黨這一說。

但是,到了1957年反右時,中共因為要整人,胡亂聯想,硬是整出了一個「二流堂」右派反黨集團來了。

吳祖光被勸退黨的背後原因是:1987年,是反右運動30周年。1986年底,曾被打成右派的許良英、方勵之、劉賓雁,給全國三四十個比較有名望的右派寫了一封信,建議召開反右運動30周年座談會。

錢偉長收到信後,將信上交中央軍委主席鄧小平,等於向鄧告密。

鄧看到信後,勃然大怒。1986年12月30日,鄧召見胡耀邦、趙紫陽等談話,他把寫信的許良英誤為王若望,惱怒地說:「我看了方勵之的講話,根本不像一個共產黨員講的,這樣的人留在黨內幹甚麼,不是勸退的問題,要開除。」他下令,將王若望、劉賓雁、方勵之開除出黨。

吳祖光也是收信人之一,與方勵之等看法一致。據說原本也要開除他的黨籍的,但胡耀邦從中做了一些工作,最後決定,由胡喬木出面,勸其退黨。

結語

吳祖光曾講,1937年抗戰爆發後,他把一切希望寄託在中共身上,認定中共是民族和國家的希望。

這是他1949年義無反顧地從香港回到北京最重要的原因。

1957年,他一心一意為黨好,向黨交心,卻被黨「一棍子打死」,全家遭殃。十年文革,又是十年磨難。

文革結束後,還是因為講真話,他竟被勒令退黨。

講真話,是做人最基本的道德;講真話,是憲法賦予公民最基本的權力。

但是,在中共國,講真話難,難於上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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