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區政府這個財政年度，還有一個多月便會完結。情況已經相當清楚，這個年度，香港肯定會面對龐大的公共財政赤字。上星期談到，造成這個局面的其中一方面原因，是政府今年在幾個主要收入環節都極有可能面對嚴重折損，情況比之前幾年急速惡化。

這是香港經濟結構轉變，經濟發展根基受破壞之後難免會出現的後果。無論是北京及特區政府，看來都不會承認這一點。另一個造成當下財政困難的原因，是香港政府長期漠視公共財政結構不健全，因而令多年前已經被預言為長遠問題的，逐漸變成一個今日已經清晰可見、迫在眉睫的危機。長期不針對性地對結構性缺陷作出改善及作出部署的情況下，逐步形成的財政河堤不穩，究竟又是誰應該要負責？

可以先從公共財政收入下跌或沒有辦法增加收入說起。香港歷年來都沒有為增加政府收入來源作出有效的規劃，這確實是當前財政危機的一個主因。以前提出過的政府收入多元化，一直都沒有人否定，也一直都沒有人有魄力去落實。政府曾經研究過徵收新稅項，包括銷售稅，但到頭來兩度諮詢都是無疾而終。

人人都知道政府要增加收入，但當所有可行的方案都被否定，政府過去多年就只能繼續倚賴那幾度板斧。在土地及房屋相關收入、印花稅之類的意外之財，即所謂非經常性收入，好像源源不絕、年年都會增加，甚至有時會意外地大幅度增加的情況下，就難免對財政部門的官僚造成僥倖心態，因而對財政結構轉變完全缺乏作出準備的動機，也沒有形成一種公共行政必須要抱有的警惕及危機心態。

可以說，香港的公共財政部門，向來都只是以管理流水賬的態度來處理公共財政政策問題，從來不會在意要對可行、有效、而可以持續的拓展收入方案作出過規劃。這種短視，不能不從特區政府的最高領導層，包括特首及三司中財政部門的領導說起。換言之，擔任財政司長的，對這樣的短視不作為有不可推翻的責任。現任財政司司長陳茂波，在這方面的猶豫、短視及不作為，比之他的前任可以說是更為突出。

這情況與中共破壞一國兩制之後的心態完全一致，就是一廂情願地以為就算現在面對的破壞有幾大，承受中的後果有幾嚴重都好，情況總是會改善過來，再過一段時間，就會一切回復舊觀。但現在的情況看來，顯然不會再是如此。

這種等運到的心態，其實已經延續了很多年。曾俊華作為財政司司長的時候，曾經警覺到這個問題的長遠影響，因而設立過一個臨時工作小組，研究應對香港結構性財政赤字的問題。但問題提出了，方案研究過了，報告也寫了，歷任特首仍然只能抱着那種一貫的見一步行一步心態，甚至是鴕鳥政策，拖延及迴避面對問題。反正只要問題不即時爆雷，他們便無需問責，將來出問題的時候，已經是他們落任之後，也與他們無關了。對於香港的特首及官員來說，反正就沒有政黨聯繫，沒有長遠政治團伙需要照顧，到時他們各自已經拿着那份退休金，過着寓公的優悠生活，一切都與他們沒有關係。香港人需要承受甚麼後果，從來都不是他們這班人會考慮到的。

曾俊華之後接任的財政司長陳茂波，根本就不是一名公共財務的專門人才，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他只是一位專業的會計師，能夠當上財政司長，主要是因為當年他曾經支持過梁振英競逐特首，梁振英上任之後也投桃報李，以酬庸心態，先安插他當上他根本完全沒有工作經驗及相關資歷的發展局局長，最後在曾俊華因競逐特首而需要辭職，才讓他上位成為財政司長。香港作為一個國際金融中心，竟然任命一位計數佬去負責香港整體的財政規劃，這種任命充份說明了甚麼叫作用人唯親，也說明了中共那一套在官員任命及升遷上的逆淘汰機制。

陳茂波自從2017年上任財政司長，至今前後服務了3位特首，他剛上任的時候，振英之亂已經去到後期，但政府儲備仍然豐厚。到林鄭月娥接任，他便呼應林太那種大有為的新風格，認為財政儲備「應使得使」，無需害怕財政儲備下跌。

說財政儲備減少不是大問題，首先便要令財政收入有持續增加的能力，只講用錢那一方面，卻迴避了開源這個同樣是公共財政的核心問題，顯然就是一個嚴重的公共理財思維陷阱了。沒有顯露過任何公共財政理念的陳茂波，顯然沒有能力擺脫這一種思維陷阱。在他領導下，香港的公共財政結構問題變得越來越嚴重，也變得越來越明顯。

陳茂波上任之後，對香港的財政政策可以說是全無建樹，主要原因是他根本沒有這個能力及視野。他上任之初，還幸運地經歷過一段時間國企大舉進軍香港房地產，結果是幾個內房企業輪番以超現實的高價不斷投地，把啟德、鴨脷洲及部分新界土地炒至完全脫離現實的高位，也令政府的從土地買賣及房地產泡沫得來的非經常性收入大幅度增加，令曾俊華時代所提出過的公共財政結構缺陷問題好像變得很遙遠，財政結構危機忽然好像顯得虛幻化。這對政府早已存在的僥倖心態，可以說是推波助瀾。

對於財政司長陳茂波先生來說，還有一個多月，特區政府便避免不了要對這個財政年度進行結算，結果到時就會清清楚楚。在他領導下的財政司長辦公室，肯定會用盡各種財技及會計方法來掩飾因為大額赤字而引致的財政儲備流失，也不會承認香港的公共財政結構已經出現了嚴重的危機。

過去幾個月，香港公共財政決堤的危機已經越來越清楚的情況下，陳茂波一時就發出警告，但過後又忽然變調故作樂觀，還大派定心丸，更自行否定自己提出過的所有可行針對性方案，這究竟是反映了甚麼心態？可能是他根本無能為力，可能是他只想繼續等運到，總之就是不肯面對現實。

香港的本地因素及中國大陸的種種施政偏差，破壞了香港的一國兩制，損害了香港長期發展的根基，加深了香港公共財政的危機，陳茂波這些年來除了唱好之外，可以說對公共財政的結構性不健全問題完全沒有危機感，或者可能明知在出問題，但也無能為力。所以除了故作樂觀，以派定心丸來減低外界的質疑，降低自己面積的壓力之外，他可以說是早已黔驢技窮。要解決香港的公共財政結構困局，香港人能對這種水平的財政司長抱有盼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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