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睎乾：黑心醫護

前兩日我才引用中国「衛健委」官方數據，指出中共公布的染疫死亡率，必然是世界第一低，本打算定期跟進官方報告，繼續講好中国故事，想不到衛健委今天就宣布不再通報每日疫情，實在令我非常失望。

不過中国人「講好中国故事」的方法，層出不窮，有時實在難分真假。比如今早朋友傳來一張照片，是「蓮花清瘟利是封」，用色乃大膽前衛的藍、白色（見配圖），我當堂嚇一跳，然後忍不住笑。

細看圖片，利是封上寫着「廣州恭喜您發財有限公司」，可知這樣「大吉利是」的利是封，並非連花清瘟膠囊製造商的官方產品，但就算是，我也不會感到奇怪，因為「喪事當喜事辦」，似乎已成了今日中国的風俗。

例如今天有一則新聞，其難以置信程度，比那個蓮花清瘟利是封有過之而無不及：在疫情單日破百萬病例的浙江，台州中心醫院竟透過醫院內大小電子板發出紅底金字的「喜報」：「我院門急診服務人次突破200萬」（見附圖）。

我想起孟子說過一段話，涉及「職業與仁心的關係」：「矢人豈不仁於函人哉？矢人唯恐不傷人，函人唯恐傷人。巫匠亦然，故術不可不慎也。」意思是：「造箭的人，難道比製鎧甲的人不仁嗎？造箭的只怕不能傷人，造鎧甲的只怕有人受傷。為人祈禱治病的巫醫、製造棺木的工匠，也是如此。所以，選擇職業不可不慎重。」

留意在孟子的有限想像中，醫生（古代可由「巫」兼任）屬於「函人」一類，應該是仁心仁術，唯恐人身體不好的。從前中國的良醫，往往在店內掛一幅對聯，寫着「只要世間人莫病何愁架上藥生塵」，以示不想靠別人的病來發財。孟子哪裏想到今日中国會出現一些「黑心醫護」，因為有200萬人光顧看病而歡天喜地呢？

以我估計，繼「核酸盛世」後，中国經濟明年的主題應該是「醫藥盛世」、「殯葬盛世」。前者已有「一小撮人」先富起來，例如生產連花清瘟的「以嶺藥業」創辦人吳以嶺，在今年福布斯富豪榜上，就以15億美元身家榮升「中共院士首富」。

連花清瘟在中国大賣，全賴多名所謂「專家」吹奏。2020年5月，中共院士張伯禮、鍾南山及河北以嶺醫院院長賈振華等人，在《植物醫學》（Phytomedicine）上發表「關於連花清瘟對新冠療效檢驗的臨床研究」論文，稱連花清瘟能有效改善新冠肺炎病徵。後來有人揭發，其中一位通訊作者賈振華，原來沒申報自己跟藥廠的利益關係：賈振華正是百億院士吳以嶺的女婿。

由藥廠創辦人的醫生女婿來證明藥物「安全有效」，就像由蔡展鵬來證明無牌骨場沒賣淫一樣有說服力吧？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許多中国人就信了。近年香港「爱国人士」很喜歡講的「黑醫護」，我相信的確存在（只是不在香港），他們今天應該很高興。

本文獲作者授權轉載自「馮睎乾十三維度」Patreon

（編者按：本文僅代表專欄作者個人意見，不反映本報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