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近平9月14日下午抵達哈薩克斯坦首都努爾蘇丹,進行國事訪問。新華社報道,當晚習近平已經抵達了烏茲別克首都撒馬爾罕。半日的訪問相當短,雙方簽訂了早已準備好的建交30周年聯合聲明;新華社又突出報道了哈薩克斯坦向習近平授予勳章。一場為二十大準備的紅地毯政治騷之外,中共應該試圖把哈薩克斯坦宣傳成自己的小弟,那麼哈薩克斯坦是否算中共的小弟呢?

習近平訪問哈薩克斯坦為何只有半日?

哈薩克斯坦是中亞最大的國家,習近平到訪中亞,哈薩克斯坦自然應該是首選、首站;但習近平僅僅在此停留了半日,迎接儀式、首腦會談、簽署聯合聲明、授予勳章,緊湊的安排後,習近平就匆匆趕往烏茲別克。

習近平兩年多後的首次外訪,應該擔憂後院不穩而儘量減少在外的時間。同時,習近平也要儘量避免染疫和安全風險。哈薩克斯坦總統託卡耶夫與習近平在一起時,雙方都始終戴著口罩,包括雙方團隊會談時。但前一天,託卡耶夫會見羅馬教宗方濟各時,卻沒人戴口罩,估計是中共提出的特殊要求。

從半日的行程可以看出,中共要麼自認已經搞定了哈薩克斯坦,要麼沒有太多可以談的。

中共試圖把哈薩克斯坦宣傳成自己的小弟,只要習近平一到,哈薩克斯坦官員們都得趕忙奉迎,生怕招待不周。黨媒宣傳的元首外交,似乎想不成功都難。然而,哈薩克斯坦現任總統託卡耶夫(Kassym-Jomart Tokayev)2019年上任,中共可能還沒有完全摸清他的思路。

9月14日習近平到訪當日,第七屆世界與傳統宗教領袖大會(VII Congress of the Leaders of World and Traditional Religions)也在哈薩克斯坦首都努爾蘇丹開幕。9月13日,託卡耶夫迎接並會見了到訪的羅馬教宗方濟各(Pope Francis)。來自世界50個國家的108個代表團,包括伊斯蘭教、基督教、猶太教、神道教、佛教、瑣羅亞斯德教、印度教等宗教的代表,以及政界人士、國際組織代表和專家參加此次大會,並有約200名外國記者獲准採訪。

習近平的訪問被壓縮成半日,恐怕與哈薩克斯坦總統的安排也有關係。哈薩克斯坦作為宗教領袖大會的東道主,總統託卡耶夫還要在開幕式上致辭,沒法全天陪著習近平。

中共對哈薩克斯坦的影響其實有限

哈薩克斯坦1991年從前蘇聯獨立後,作為內陸國家,夾在中俄和其它中亞國家之間,無論安全和經濟發展,首先依靠的都是俄羅斯。今年1月,哈薩克斯坦發生大規模抗議活動,立即向以俄羅斯為首的集體安全條約組織(CSTO)求援,俄軍迅速抵達、參與鎮壓抗議民眾。

中共當時也提出願意幫助哈薩克斯坦,然而沒有得到正面回應。哈薩克斯坦官方隨後稱有「外部勢力」介入,中共心虛地對號入座,趕緊辯解自己不是哈薩克斯坦所說的「外部勢力」。

在緊急安全問題上,哈薩克斯坦更依賴俄羅斯,對中共應該保持了戒心。

哈薩克斯坦總統曾一直是納扎爾巴耶夫(Nursultan Abishuly Nazarbayev)。納扎爾巴耶夫原來是哈薩克共產黨第一書記,1991年前蘇聯解體,哈薩克斯坦獨立,納扎爾巴耶夫成為第一任總統,並一直連任,直到2019年才退休,執政超過29年。

納扎爾巴耶夫被稱作中共的老朋友,他也屢屢為中共唱讚歌,還積極參加中共的「一帶一路」。納扎爾巴耶夫和鄧小平之後的一系列中共領導人都打過交道,中共應該一再給予和許諾他個人好處;中共一貫腐蝕、拉攏外國官員,也算內政延續到外交的體現。

納扎爾巴耶夫多次配合了中共黨媒的宣傳,但他並非一面倒向中共,應該更多是希望獲得來自中共的投資。新華社稱,目前在哈薩克斯坦的各類中資企業超過1,000家。

無論納扎爾巴耶夫用了怎樣的辦法,最終拿到了中共的更多投資。不過,從1990年代開始,納扎爾巴耶夫就曾宣布,哈薩克斯坦實行多元的外交政策,與130個國家建立了外交關係,並始終努力恢復前蘇聯共和國之間的經貿關係,也重視歐亞經濟聯盟。哈薩克斯坦加入了中共為主導的上海合作組織,也是歐洲安全與合作組織、歐洲-大西洋合作委員會、伊斯蘭合作組織的成員國,還是北約和平夥伴關係計劃的參與國,並與俄羅斯、白羅斯、吉爾吉斯及塔吉克於2000年組建了歐亞經濟共同體。哈薩克斯坦同時發展了與美國的關係。

中共一直很想從經濟、政治領域滲透哈薩克斯坦,但哈薩克斯坦在爭取中共投資的同時,也在與不同國家建立更廣泛的經濟聯繫。

中哈貿易緊追俄哈貿易但難以壟斷

2021年,俄羅斯對哈薩克斯坦出口額約為184.9億美元,中國對哈薩克斯坦出口額約為139.6億美元;俄羅斯從哈薩克斯坦進口額約為71.4億美元,中國從哈薩克斯坦進口額約為112.7億美元。

俄羅斯在2021年對哈薩克斯坦的出口超過中國,從哈薩克斯坦進口少於中國;因為俄烏戰爭,預計2022年的數字會變化較大。中國進口的主要是資源類商品,出口的主要是工業類產成品,中哈之間的貿易有互補性,但中共宣傳雙邊貿易額突破250億美元,並不是多麼大的數字。哈薩克斯坦面積超過兩百七十萬平方公里,是世界上最大的內陸國家,經濟約佔中亞區域GDP的60%;但哈薩克斯坦人口約1,922萬,每平方公里僅7人,為人口密度最低的國家之一,市場並不算大。

2022年,中哈貿易額按理還會增加,俄哈貿易可能會下降;不過,歐盟也是哈薩克斯坦的重要貿易夥伴。2021年,歐盟從哈薩克斯坦進口額為205.1億美元,出口64.1億美元。哈薩克斯坦對歐盟的出口依賴性更大,即使與俄羅斯的貿易可能萎縮,中共也難以佔據壟斷地位。

對哈薩克斯坦來說,歐盟是有更大潛力的出口市場,若選擇倒向中共並不明智,何況中國經濟正在經歷難以擺脫的困境。中國經濟體量雖大,但人均GDP目前只約1.4萬美元,位列世界第79位。哈薩克斯坦人均GDP已經超過1萬美元,位列世界第97位,經濟上押寶中國不符合邏輯,瞄準西方國家市場才是出路。

中共現在十分缺錢,「一帶一路」難以為繼,哈薩克斯坦恐怕已經感受到了。中共也在瞄準歐美市場,會繼續試圖拓展中歐班列過境哈薩克斯坦;中俄之間的油氣管道,也要過境哈薩克斯坦。中共更需要哈薩克斯坦,同時要與俄羅斯爭奪對中亞的控制權。

2022年9月13日,哈薩克斯坦總統託卡耶夫(中右)與羅馬教宗方濟各(中左)一行會見時,現場無人戴口罩。(哈薩克斯坦總統官網)
2022年9月13日,哈薩克斯坦總統託卡耶夫(中右)與羅馬教宗方濟各(中左)一行會見時,現場無人戴口罩。(哈薩克斯坦總統官網)

中共的意識形態與哈薩克斯坦難有交集

在哈薩克斯坦,伊斯蘭教信仰者佔總人口的76.2%,基督教佔20.5%。哈薩克斯坦官方不會譴責中共迫害新疆少數民族,以免惹怒中共,但伊斯蘭教信仰者不會支持中共對同一宗教信仰的殘害。

哈薩克斯坦現任總統託卡耶夫仍然要繼續爭取中共更多的投資,又正值雙方建交30周年,高規格接待習近平應屬情理之中。俄羅斯在烏克蘭陷入大麻煩,來自俄羅斯的支持恐怕變得有限,但這並不意味著哈薩克斯坦會倒向中共。

習近平訪問當日,哈薩克斯坦同時主辦第七屆世界與傳統宗教領袖大會,表明願意深化多元交往,總統託卡耶夫對傳統宗教的態度,應該令中共感到相當不適。

託卡耶夫在傳統宗教大會開幕式上致辭說,「本次大會的主題是後疫情時期人類的發展」;「哈薩克斯坦一貫主張本著《聯合國憲章》的精神在談判桌上解決任何爭端」;「威脅、制裁和使用武力並不能解決問題」;「在這樣的時刻,我們必須轉向人文主義理想」;「他們的主要監護人當然是傳統宗教」;「所有傳統宗教都有一套基本原則:人類生命的神聖價值,相互支持,拒絕破壞性的競爭和敵意」;「我相信這些原則應該構成當今新世界體系的基礎」。

哈薩克斯坦在夾縫中生存,反對戰爭並不令人意外,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哈薩克斯坦實際保持了相對中立的態度,並未像中共那樣支持俄羅斯,應該不想造成與美國和北約國家的關係緊張。託卡耶夫對傳統宗教的看法,與中共的意識形態更有天壤之別。他強調「人文主義」的「主要監護人當然是傳統宗教」,還推崇「人類生命的神聖價值」,反對「破壞性的競爭和敵意」;這些與中共蔑視生命、踐踏人權、內外「鬥爭」的哲學恰恰相反。

中共稱與哈薩克斯坦互信卻不容易

中哈簽訂的聲明稱,「政治互信是中哈永久全面戰略夥伴關係的重要基礎」;「雙方將繼續在涉及國家主權、安全和領土完整等核心利益問題上相互堅定支援」。

中共想說的,應該是讓哈薩克斯坦支持中共佔領台灣;哈薩克斯坦更關心的,應該是中共不要試圖染指哈薩克斯坦的主權。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中共至今沒有譴責,哈薩克斯坦當然擔心這樣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哈薩克斯坦不得不防範中共。

阿拉木圖是哈薩克斯坦的最大城市,也曾是首都。不過,阿拉木圖距離中國邊境太近,首都安全受到威脅,而且發展餘地接近極限。1994年,哈薩克斯坦決定遷都到阿克莫拉,後改名為努爾蘇丹,實際更靠近俄羅斯。新首都的總體規劃,聘請了日本建築師黑川紀章設計,中俄都無緣參與。

哈薩克斯坦尚未完全走向民主,但正在模仿三權分立制度。議會作為立法機構,分為參議院(上議院)和下議院;參議院的47個席位,由16個地方議會各選出2席,總統指派15席;下議院由選民直接投票選舉107名議員,另外10名按政黨比例分配。

2022年6月5日,哈薩克斯坦就憲法修正案舉行了全民公投,修訂內容包括:各級別法官均不得擔任中央選舉委員會委員和主席; 禁止軍事人員、國家安全機關人員和執法人員加入政黨;總統連續任職不得超過兩屆,任期內不得兼任議會、執法機關職務,任期內不能是任何政黨的成員;近親無權擔任政治官員和準公共部門實體的負責人。

憲法修正案還刪去了哈薩克斯坦首任總統是民族領袖等內容。相比之下,中共正準備把領袖之類的內容重新寫入黨章,中共最高領導人即將連任。

中哈之間有著諸多不同,中共很想把哈薩克斯坦當作小弟;哈薩克斯坦希望與中共相安無事,更多向中國出口,並獲得更多投資,卻未必願意做中共的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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