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戰爭至今已經進行了快兩個月，戰爭何時結束仍未可知。但人們可以看得見的，是許多力量的努力，不是在推動談判解決戰事，而是在持續提升戰爭的烈度，所以，戰爭的徹底結束，還遙遙無期。不管怎麼說，俄烏戰爭的一個連帶效應，就是它開啟了大國之間戰爭的太空時代。
美國政府目前宣布，不會進行「直升式反衛星武器」（directascentanti-satellite）的試驗，以免造成大量的太空碎片。雖然這個決定似乎是在阻止各國進行新的反衛星武器試驗，但它實際上是在推動另外一種反衛星武器試驗的進展，從而會增加大國之間一旦發生衝突之際、爆發太空戰的可能性。
拜登的副手卡瑪拉‧哈里斯（KamalaHarris）日前宣布，美國不會進行「直升式反衛星武器」（directascentanti-satellite）的試驗，以免造成大量的太空碎片。美國政府認為，禁止「魯莽和不負責任的」反衛星導彈試驗，應該成為新的「國際規範。」外界認為，此舉旨在向中俄等競爭對手施壓。而就在前年，2020年11月16日，美國海軍導彈驅逐艦約翰·芬恩號（DDG113）還發射了一枚標準導彈3（SM-3）BlockIIA導彈，作為反衛星武器開發測試的一部份。
哈里斯是美國國家太空委員會的主席，她在訪問加州的范登堡（Vandenberg）空軍基地時，宣布美國將放棄測試直升式反衛星武器，因為這項禁令將防止測試碎片損害其它衛星，並減少各國在太空中發生衝突的機會。
哈里斯提醒人們注意的，是去年11月，莫斯科在一次反衛星導彈的測試中，炸毀了一顆蘇聯時期的廢棄間諜衛星。據美國空軍的軌道物體數據庫，俄國這次反衛星導彈造成了至少1,632塊太空碎片。而中共在2007年的測試，製造了至今最大的碎片群，今天仍有超過2,800塊碎片散佈在太空之中。太空碎片的危害，不言而喻，包括危及國際太空站的人員，摧毀各國重要的衛星設備，威脅所有國家的安全、經濟和科學利益。
路透社的評論指出，這一項禁令的宣布，可能跟目前正在進行的俄烏戰爭有關。專家們擔心，因為美國加強了與烏克蘭的情報合作，在衝突中美國的太空情報衛星，可能成為俄羅斯的攻擊目標。的確如此。俄烏戰爭之所以能夠持續到今天，美國軍方情報和資訊的提供和分享，居功甚偉，它極大地幫助了烏克蘭軍方來掌握俄軍動向和後勤補給的流動。甚至連馬斯克的星鏈衛星體系，作為提高互聯網服務和即時通訊的網絡，也給烏克蘭在其原有的通信網絡被俄軍摧毀之際，提供了及時的通訊服務並維持了與外界的聯繫。有傳言說，莫斯科號巡洋艦被烏克蘭導彈擊毀並沉沒，也與星鏈提供的訊息有關。馬斯克本人也一度擔心地表示，因為星鏈的參與，這些在烏克蘭上空的衛星群，有可能遭到俄軍的打擊。
網絡傳播的消息，諸如俄羅斯軍隊已經決定「沒收」星鏈的衛星，雖然沒有俄國軍方的證實，但恰恰指出了美國軍方、星鏈公司和俄國軍方都咄咄不安的在擔心的事：那就是，俄軍會不會打擊星鏈？如果打擊了，美國會如何回應？打擊星鏈這個民用衛星體系，當它們分布在烏克蘭的上空時，算不算是對美國的攻擊？如果算是對美國的攻擊，是不是美國和北約就必須參戰，從而引發真正的世界大戰？這一系列的問題，在其軍事範疇之外，還涉及國際法、太空權、私人財產的戰時徵用等等更多的問題。
作為世界首例的這項禁令，是否能推動人類更負責任的使用太空、維護太空安全？哈里斯敦促其它國家仿傚，是否會如願以償？在筆者看來，太空實際上會變得更加危險；美國禁令所指的另外兩個國家，俄羅斯和中共，也根本不會放慢他們試驗和運行太空武器的步伐，而恰恰相反，它們會看到自己的不足，看到中俄與美國的差距，更會奮起直追。
美國發布禁令之後，許多人只看到媒體的簡化標題，諸如「美國停止測試反衛星導彈、推國際太空新規範」之類的，而沒有注意其最關鍵的部份。美國禁令最關鍵的部份，是美國將禁止「直升式反衛星武器」（direct ascent anti-satellite）的試驗。對於「非直升式」的反衛星武器呢？美國並沒有禁止。並且，預期美國軍方會加快「非直升式」的反衛星武器，因為這些武器不會像中俄那種粗暴的反衛星武器那樣，從地面直升式發射，攻擊美國衛星，並產生大量的碎片，使其遍布地球軌道。
甚麼會是美國的「非直升式」反衛星武器？美國有這樣的能力嗎？當然有的，而中俄目前似乎還沒有，還在拚命追趕。
波音公司（Boeing）的X-37，就是具有這種能力的空間飛船。它目前被稱為「軌道試驗載具」（Orbital Test Vehicle,OTV），是無人駕駛的宇宙飛船，可以進入空間，然後返回陸地重複使用。X-37的營運者，正是美國太空軍（United States Space Force）。X-37第一次的飛行試驗，是在2006年；第一次進入軌道空間，是2010年4月，使用大力神五號火箭，並在6個月後回地球。X-37的第五次飛行，在太空經歷了創紀錄的780天。第六次飛行是2020年的5月，如今它仍在太空中飛翔。
雖然美國軍方從來都沒有明確表示X-37的真正用途，各界人士也都在紛紛猜測它的真正作用，從間諜的目的到軌道空間武器，不一而足。但無可爭議的是，X-37具有巨大的載貨空間和機械手，可以具有非常強大的反衛星能力。它在軌道運行的時間之長，可回收重複使用的能力，可以讓它在捕獲、抓取、破壞、操縱敵國的軍事衛星方面，有無與倫比的能力。更重要的是，它不是從地面「直升式」的摧毀衛星，也不會產生任何衝擊的碎片，而可以乾淨利索、悄無聲息地消除敵人的太空威脅。中共2020年9月6日發射的重複使用的飛翼型空天飛機，正是仿照美國X-37的中國版本。
俄烏戰爭到今天，涉及了空間技術的大量運用，太空戰已初啟端倪。太空大戰未正式開動，是因為烏克蘭沒有這樣的能力，而美俄都不敢貿然動手，害怕兩敗俱傷。正如俄羅斯的輸油管、輸氣管通過烏克蘭境內為歐洲輸送天然氣，烏克蘭每年接受俄羅斯20億美元的「過路費」，但戰爭開始到現在已經兩個月，無論是俄羅斯佔領軍或烏克蘭政府，都對輸氣管呵護備至、動一動都沒考慮。為甚麼呢，就是因為這會兩敗俱傷。其實，俄烏戰爭何嘗不是兩敗俱傷？兩個國家，同種同源，語言文化相近，外人幾乎分不出來，打一場被外界力量挑起、由外界力量驅動、被外界力量支持而相持、由外界力量決定勝負和結局的戰爭，真是苦不堪言。
人們說，下一場世界大戰如果發生，肯定會是核戰爭。這是非常可能的，雖然非常難以想像。但核戰發生之前，應該先有一場太空之戰。太空之戰和核大戰，也可能同時進行：太空戰可能摧毀核武器，核武器也可能進入太空。如果美國、俄國、中國、歐洲，甚至包括印度和以色列，這些具有太空能力的國家，捲入了下一場戰爭，可以肯定的是，這些大國之間的對抗，必定從衛星開始，註定會升級為太空之戰。俄烏之戰中，衛星偵察、衛星通信、衛星定位、衛星制導，是決定勝負的關鍵，是精準武器淘汰鐵甲洪流的利器。
俄烏戰爭，開啟了人類的太空戰時代。俄烏戰爭之前的戰爭，都是從奪取「制空權」開始的；俄烏戰爭之後的戰爭，可能會是從奪取「制太空權」開始。美國停止「直升式」反衛星武器實驗，並未停止反衛星武器的研發。直升式停止研發，其它形式的、更先進的反衛星系統，諸如X-37和中俄的類似系統，會加快被研發和部署。人類的戰爭從平面過渡到立體，從二維進入三維，從陸軍和海軍的對峙到飛機投入戰爭，再到三維的空間和更高的太空，地球上國家之間、民族之間、我們人類之間，互相殘殺的手段，進一步升級了。#
（謝田博士是美國南卡羅萊納大學艾肯商學院的市場學教授暨約翰奧林棕櫚講席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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