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前文)
曹寅給康熙皇帝的密奏,兢兢業業三十年,每一份奏摺裏,會詳盡地附上自己所在地界當時月份的晴雨錄,三十年間從無間斷。
織造府的密奏,是康熙皇帝在地方公報奏章之外,更詳盡的、全方位、360度無死角了解當地民生的一個渠道。在密奏裏,曹寅詳細地向皇帝奏報江南地界發生的訴訟不決,初夏天災,大雨傾盆、雨水淹了莊稼,或者旱情持久、地方的米價漲了。不止是匯報,他更具有機敏的策略能力,曹寅在皇帝身邊伴讀多年,練就了一身解決實際問題的辦差能力。
譬如,金陵災年缺糧,市面上米價太貴,曹寅的解決方法是,從湖廣糧庫裏調米過來,大量地調用,但調配過來的米,不能一股腦兒地通通發到市面上,有多少發多少,而是有的放矢,按需分配。與此同時,且得留一隻眼睛,盯著本地的商戶,抑制商戶抬高米價賺黑心錢,影響平民生計,造成人心動盪。
曹寅在處理事情的同時,詳盡縝密地寫成摺子呈給皇上。這職權範圍,是一個專門負責絲綢布料的織造的職責嗎?康熙年間的曹寅,在江南地界的實際權限、干涉範圍,甚至高於兩江總督的權限。換而言之,因為曹寅,康熙皇帝對江南地界,才真正地瞭如指掌。
《國朝耆獻類徵》這本書,是晚清時的一本人物傳記,收集了有清一朝的風流人物——名臣、宰輔、賢臣、諫官、義人、高士等等,在史書本紀上有記載的,有德行的,值得流傳後世的,都徵集抄錄過來。在這一本書裏,《耆獻類徵》卷一六四《陳鵬年傳》,記載了康熙年間的名臣陳鵬年的事跡,其中也講述了同時代同在江寧為官的曹寅:
乙酉,上南巡。總督集有司議供張,欲於丁糧耗羨加三分。有司皆懾服,唯唯;獨鵬年不服,否否。總督怏怏。議雖寢,則欲抉去鵬年矣。無何,車駕由龍潭幸江寧。行宮草創,欲抉去之者因以是激上怒,時故庶人(廢太子)從幸,更怒,欲殺鵬年。車駕至江寧,駐蹕織造府。一日,織造幼子嬉而過於庭;上以其無知也,曰:「兒知江寧有好官乎?」曰:「知有陳鵬年。」時有致政大學士張英來朝,上於是欲徵於國老之有知,以驗孩提之無知,使人問鵬年,英稱其賢;而英則庶人(指胤礽)之所傅。上乃謂庶人曰:「爾師傅賢之,如何殺之?」庶人猶欲殺之,織造曹寅免冠叩頭,為鵬年請。當是時,蘇州織造李某伏寅後,見寅血被額,恐觸上怒,陰曳其衣警之;寅怒而顧之曰:「云何也?」復叩頭,階有聲。竟得請。出,巡撫宋犖逆之曰:「君不愧朱雲折檻矣!」
康熙四十四年,皇帝南巡,路過江寧,再次駐蹕在曹府。當時的地方總督,參了江寧知府陳鵬年一本,說這個知府對聖駕不恭。陪康熙南巡的太子(被兩立兩廢的廢太子胤礽)為之震怒,要殺了陳鵬年。
皇帝在曹家,何等的禁衛森嚴。然而,曹家有個幼小的孩童不知人事,也不知道迴避聖駕,在庭前跑鬧嬉戲,自己玩得挺高興。根據年齡推算,這個孩子應該是曹雪芹父親那一輩的人,可見當時江寧織造府的氣象,還是很旺相的。康熙皇帝看那孩子有趣,就問那個孩子:兒知江寧有好官乎?
那個孩子也不怯生,跟康熙有問有答,聊得很投機。小孩說:知道呀,江寧有個陳鵬年,是個好官。那時大學士張英來見駕,康熙皇帝就順口問張英,陳鵬年這個人怎麼樣?張英也表示,陳鵬年是個好官。因為大學士張英是太子的師傅,皇帝就反過來勸慰太子,既然你老師都說陳鵬年是個好官,那你就不要動怒了,給地方百姓留個好官吧。那太子表示:不行!一碼歸一碼,敢對我皇阿瑪不恭敬,殺了這狂悖之徒,是我做兒子的孝道。
曹寅呢,見狀,趕緊跪下來,為這陳知府的腦袋不離脖子一事,向皇帝和太子叩頭求情,磕得那玉石台階都嗡嗡作響,把額頭都磕破流血了。他的大舅子,蘇州織造李煦,當時也在一旁立伺聖駕。一見這架勢,曹寅磕頭太投入,怕因此觸怒太子,就跟他背後,悄沒聲兒,伸手拽他衣服,示意他別磕那麼使勁了。曹寅是個實誠人,一臉懵地轉頭問舅哥:你幹嘛呢?幹嘛拽我衣服呀。
我們今天看前朝這一則史料,是不是很熱鬧?一點都不亞於我們追清宮劇。這則史料裏頭,有聖祖皇帝和他的近臣曹寅、李煦,還有我們清宮戲永恆的男配角——廢太子愛新覺羅‧胤礽,也在其中表達了他的個性和脾氣。每個人不同的性格,不同的胸懷和心境,躍然紙上。呵呵,這麼一論,歷史是不是並不遙遠,而是很有親切感? 歷史並非故紙往事,而是具備著真實的溫度,和可以感知、可以代入的故事。
曹寅為了保住陳鵬年,捨命向皇帝和太子磕頭求情。那陳知府呢,也就安然無恙,躲過了殺頭一劫,好幾本史書不約而同地記載了這件事,可見曹寅的有口皆碑。而且,史書都說了,這陳知府在官場上和曹寅是有過節的,兩人根本不是一路的,由此,我們可以一窺曹寅,為人做官,有原則有氣度,在地方有口皆碑,很得人心,方得留名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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