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全城震動的新聞太多太爆,河國榮離世,事隔一星期,好像已經是發生在上世紀的事。

跟河國榮只有過一面之緣。2005年,訪問過河國榮一次,整個過程,還歷歷在目。是寵物版記者先跟河國榮做過一次報道,因為他養育很多寵物,狗是小事,連雞都有。稿件面世後,平日跟我沒有甚麼交流的寵物版記者,苦口婆心提醒我:「你應該訪問河國榮一次,他很有趣。」

跟河國榮聯絡,他知道是人物專訪,好像受寵若驚,有點尷尬地要求在自己的家居進行,因為,他的其中一隻忘記了是貓還是狗,有病,需要多加照顧。不是擺架子,更加不是居住在豪宅一心炫耀。他只不過住在西貢普通村屋。

訪問完結後,我替稿件起了一個題目,叫《男孩像我》。事實上,河國榮的確似個大男孩,即使,當年,他已經40歲。說起在澳洲長大,修讀醫科期間,因為認識一位香港留學生,莫名其妙迷上張國榮,後來為譚詠麟做司機,竟然把心一橫移居香港發明星夢。在電視台工作,始終只能夠擔任警司或老闆或傳教士之類的功能性角色,是有點失望,但從未後悔。

我跟他說,你太善良呀。在澳洲,善良可能是人之常情;在香港,人善人欺。他說,他也知道,還好認識到一位好太太讓他有條件有空間任性。能夠住在村屋,照顧好家中的寵物,演到戲,已經心滿意足。他離開電視台,不是嫌棄做來做去「茄喱啡」,他是嫌棄監製導演馬馬虎虎,連自己的廣東話對白說到一塌糊塗也愛理不理。

訪問完結後,自此再沒有甚麼聯絡。河國榮離開效力多年的電視台,電視台便找來另外的外籍人士,繼續負責演可有可無的警司或老闆或傳教士,河國榮有演過舞台劇有唱過歌開過演唱會,不過,大家最有印象的,可能是替雜誌拍攝封面,模仿Happy Birthday To Me的岩布仙尼,在頒獎禮唱《亞視永恆》,或者《香港地》。很難持續,像替電視台打工時長期維持一定程度的曝光。慢慢,便好像被大眾淡忘了。

在外人眼中,可能覺得河國榮好傻,有澳洲的醫生不做,來香港做個半紅不黑明星仔。但我好記得他說自己被觀眾認得被觀眾讚賞的時候,有多興奮,是多少錢也買不到。就算時光可以倒流,相信他也會選擇踏上同一條路吧,反正,他也坦言對金錢毫無概念,經常被他人作出無理要求也逆來順受,收個遠低於市場的酬金還要滿足很多額外的所謂舉手之勞,已成習慣。

這種買豬頭一定要搭豬骨,死不蝕底的心態,在香港,大概只有越演越烈吧。消費者以為自己付了鈔票,服務提供者一定要畀面子,所以,明明來踢波的,要順手當上旅遊大使也理所當然,還要笑容滿面,像得到賞賜。像河國榮這一類善良男孩,可能真會覺得沒有所謂。總不可能要求全世界也像河國榮。而且,做個善良好人,到頭來會否助長了不公平的生態,對自身又沒有任何好處?說道義、說禮儀,太沉重又太虛幻,所以,我一直更加相信合約精神。你要我做ABC,我便交出ABC,沒多,沒少。明明沒有說明有D,你怪我沒有交出D?為何不怪責自己沒有在合約上寫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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