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華裔物理「天才」流落紐約街頭十六年的故事，這幾天傳遍兩岸三地。據媒體報道，主角孫先生來自中國，現年54歲，是1987年江蘇省江陰市高考狀元，復旦大學物理系畢業，便獲全額獎學金負笈美國，攻讀物理。

1997年博士畢業後，孫先生做了一兩年研究員，其後在華爾街從事電腦工作，又是做一兩年。孫先生聲稱，自己在華爾街的年薪達十三四萬美元，也是美國公民。看照片，年少的他眉清目秀，學業出眾，前途理應一片光明，今天不是教授也是總裁，怎會淪落街頭呢？

據媒體說，上世紀九十年代，孫在紐約邂逅一名帶着女兒的中國東北女子，兩人慢慢生出感情，然後結婚。豈料女子拿到綠卡，馬上拋棄丈夫，令孫大受打擊，從此無法正常工作，更開始有幻聽，分不清現實和幻想。從2007年起，孫先生就居無定處，漂泊紐約街頭，直到今天。乍聽起來，真令人唏噓啊。

不知何解，華人似乎對「天才隕落」倍感興趣，這類型故事在中國尤其多。說穿了，會不會是一種集體心理投射，下意識覺得自己本是人中龍鳳，偏偏命運弄人，受到某種「不可抗力」影響——在「流浪博士」的故事中就是「紅顏禍水」和「幻聽」——才導致一事無成呢？

正因為這類故事廣受歡迎，可以刷流量增收入，我不禁懷疑當中有多少是真的——分不清現實和幻想者，何止孫博士，還有一眾網民。「流浪博士」忽然竄紅，緣於有在美的中國人發布影片，訪問露宿街頭的孫先生。我看過片，拍攝者原來早已知悉孫的背景，而孫亦很有默契地配合受訪。整個操作都充滿計算（至少是拍攝一方的計算）。

影片發布後，一如所料，震驚中國網民，復旦校友亦確認孫的身份，故事就遍地開花了。也有復旦校友爆料，孫淪落至此，並非因為遇人不淑婚姻失敗，而是他當年豪賭成癖，在拉斯維加斯傾家蕩產，才一蹶不振。哈，如果這才是事實，主角就毫不值得同情，而這場「天才隕落」的戲也難以動人了。

既然故事主軸亦可虛構，其他還有甚麼是真，就很難說了——例如流浪「十六年」之說，我覺得也不必太認真。唯一我相信是真的，就是「幻覺」的確會令人萬劫不復。片中齒疏髮白、英語說得很糟的孫先生，仍在大言不慚自欺欺人，聲稱只要給他「休息幾個月」，就能在華爾街找到工作，「（月薪）兩三萬（美元）的肯定能找得到」。

潦倒至此，仍自命天之驕子，孫博士這種不知哪來的自信，有種擲地有聲的真實感，是怎樣裝也裝不出來的。但拜託，千萬不要把這種「自信」稱為精神病，否則某市、某國也是由精神病人領導了。其實連國際大城市也可變遺址，區區一個博士做流浪漢又何足掛齒？

本文獲作者授權轉載自「馮睎乾十三維度」Patreon

（編者按：本文僅代表專欄作者個人意見，不反映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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