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33歲的女護士萊特比（Lucy Letby）被判謀殺七名嬰兒、謀殺未遂六名嬰兒罪名成立，被判終身監禁，成為英國當代謀殺兒童數量最多的連環殺手。

這宗案件之所以震驚英國，不僅是因為萊特比是專門負責照顧新生兒的護士，更是因為她看似無辜，甚至連她的父母和好朋友至今仍不相信她是會殺害嬰兒的人，而且警方現在也無法確認她殘忍殺害嬰兒的動機。

曼徹斯特刑事法庭的法官在宣判的時候表示，萊特比是一個非常「邪惡」的人，「殘忍而且精於算計」， 「你的行為跟正常人想要照顧嬰兒的天性完全相反，嚴重違背了人們對在醫療和護理行業工作的人的信任」。法官還說，在案件審理期間，她沒有表現出任何悔意。

法官表示，萊特比不可以獲得假釋，她的每項罪名都是終身監禁的刑罰，也就是說她被判13次終身監禁，成為英國歷史上第四個被判終生不得出獄的婦女。這是英國法律可以給予的最嚴厲的懲罰。

讓受害者的家人非常氣憤的是，萊特比在宣判的時候沒有出庭。英國政府表示，會修改法律，強制刑事犯在宣判的時候出庭。

案件回顧

2015年6月開始至2016年6月，柴郡（Cheshire）的Countess of Chester Hospital醫院新生兒病房出現了怪事。那裏嬰兒的死亡事件急劇增加。

醫院進行了幾次內部複查，還請來了兒科的專家進行獨立複查，但是也沒有查出原因，因此求助於警方，查看是否有其它原因，以便讓家長和醫護人員都感到放心。

醫院新生兒病房的醫生提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每次出現嬰兒死亡的時候，都有同一個護士在當天值班，那就是萊特比。後來，醫院把萊特比換到了其它部門，新生兒病房嬰兒突然死亡的事件就停止了。

所以，醫院想到了要求警方幫助解開謎團。

警方在調查過程中，詢問了新生兒病房的兩位資深醫生。他們的回答是，雖然住在病房裏的嬰兒都是很脆弱的，但是總體上嬰兒們都會「成長，然後回家」，通常不會出現死亡或者突然昏厥的情況。

這兩位醫生表示，發生離奇死亡事件的時候，嬰兒都會突然昏厥，從健康狀況良好突然昏厥，而醫生檢查他們的時候卻不能發現導致嬰兒突然昏厥的原因。

警方最初也無法準確判斷嬰兒死亡增加的原因，有人故意傷害嬰兒只是四種假設中的一個。但是經過不同的警察對32個個案的研究之後，他們都發現了一個共同的情況。

那就是，從醫院的值班紀錄來看，當時負責護理新生兒的護士去休息了，把嬰兒交給萊特比，家長們也不在現場，這時嬰兒就會突然昏厥。

2018年6月，警方將這些案件確定為刑事案件，隨後將萊特被逮捕。

不同尋常的鎮靜

負責這宗調查的警官休斯（Paul Hughes）表示，他們逮捕萊特比的時候，她的表現很不同尋常。

擁有多年偵破刑事案件經驗的休斯說，萊特比此前從未犯過罪，但是當警方在早晨6點突然出現在她家門前，將她逮捕的時候，她表現得很「鎮靜」，「似乎沒有抗拒」。

他說：「她看起來沒有表情，很合作，回答問題。這很讓人驚訝，她是一個此前從未跟警察打過交道的人。她因為八宗謀殺案和六宗謀殺未遂案被逮捕，並且被扣押，但是她一點都沒有抗拒。」

這位警官回憶說，萊特比不像其他的嫌疑人，會敲桌子，然後大聲為自己辯解，「你們說這些嬰兒被殺了，我照顧這些嬰兒，去找真兇，不是我」，她從未說過這樣的話，「似乎她早知道我們會找上門」。

犯罪「紀念品」

方對萊特比的家進行了搜查，發現了重要證據，對給她定罪發揮了重要作用。

警方在她家發現了大量的醫療檔案、工作紀錄、一本日記和許多手寫的字條，從她的手機上獲得了超過50萬頁的信息。

警方發現了超過250頁護士交接班紀錄、血液檢查結果、一些涉及到的嬰兒的搶救紀錄等。她還保留了一張她發給去世嬰兒的家長的悼念卡片的照片以及去世嬰兒的家長發給護士們的感謝卡的照片。這些分明像是連環殺手保留的謀殺紀念品。

警方發現，她在殺害嬰兒的一年裏，曾經在社交媒體上搜索被謀殺或者謀殺未遂嬰兒的家長。幾乎每個她遇到的家長，她都搜索過，總計次數接近2,400次。

更重要的證據是一些萊特比手寫的字條，其中一些字條上寫著「仇恨」，「我做了這樣的事，我很邪惡」，「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不能這樣活著，沒有人會理解」，「所有的事都可以應對」等。

給嬰兒注射空氣

萊特比被控22項罪名，包括七宗謀殺罪、15宗謀殺未遂，涉及十餘名嬰兒。陪審團裁定，謀殺七名嬰兒罪名成立，謀殺未遂另外六名嬰兒罪名成立。

她謀殺嬰兒的方式包括給嬰兒的注射液中加入空氣、用胰島素給嬰兒投毒等。

被她謀殺的包括五名男嬰和兩名女嬰，謀殺未遂的包括四名男嬰和兩名女嬰，其中包括雙胞胎和三胞胎。

她第一次謀殺嬰兒是在2015年6月初，她的第一名受害者嬰兒A是個早產兒，被送到醫院的新生兒病房的深切治療部。

他最初情況穩定，可以自主呼吸，不需吸氧。6月8日晚間7時30分，萊特比從另一名護士手中接班，8時26分，她呼叫醫生，因為A的情況急劇惡化。

醫生試圖給A做心臟復甦，但是32分鐘後A去世了。陪審團一致認為，A死於有人故意向他的血液中注入空氣。

醫學專家表示，給血液中注入空氣會導致病人迅速昏厥，治療也不會有好轉，而且伴有皮膚出現不同尋常的疹子。在搶救A的過程中，醫生發現他的皮膚出現一片一片的紅色，然後又消失了。

驗屍結果顯示，A的脊椎前方有一條空氣。病理學家認為，這些氣體可能是通過向給嬰兒輸液的管子裏輸入氣體造成的。

A和他的雙胞胎姐妹B都同時住在深切治療部。A去世後28小時，B也突然昏厥，此前，雖然B在出生的時候需要進行一些心肺復甦，但是她康復迅速，而且情況穩定，但是6月10日子夜左右，她的心跳突然放緩。

在搶救的時候，醫生發現，B的身體有紫色的斑點，還有一片一片的皮膚變成了白色，一名護士表示，情況看起來跟A去世前很類似。

幸運的是B最終康復了，在一個月後出院回家。醫學專家認為，B也是受到了某種「蓄意破壞」，可能是被注射了一針空氣。

用醫療器械殺嬰兒

2015年7月下旬，早產兒E出生了。紀錄顯示，他雖然開始時需要一些幫助才能呼吸，但是此後的幾天，他的情況穩定。

8月3日傍晚，她的媽媽到新生兒病房看看兒子，沒想到，她聽到兒子在哭，聲音和平時的哭聲跟平時不同，她走進保溫箱，發現有血從兒子的嘴裏冒出來，她感到驚慌。

她記得自己走進病房的時候，萊特比站在附近的一個工作站。她問萊特比，E為甚麼會哭，萊特比告訴她可能是因為給嬰兒餵食的管子碰到了他的嗓子，醫生正在趕過來，她應該回到自己的病房。

E的情況後來惡化，她的媽媽只能在走廊裏眼睜睜地看著醫生無法挽救兒子的生命。

醫生表示，E在8月3日傍晚情況開始異常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死亡，失血量達到身體血量的四分之一。

有醫學專家認為，這可能是因為不當使用醫療器械造成的，E死於內出血和被人注射了空氣。

注射胰島素

2016年4月，嬰兒L因為出現低血糖而接受治療，隨後被送入新生兒病房。

4月9日，萊特比本來是在照顧另外兩名嬰兒，但是當她接班後，不歸她照顧的L的血糖突然降低到正常水平以下，護士給他注射了額外的葡萄糖，但是沒有效果。

隨後對L的驗血檢查顯示，他體內的胰島素含量非常高，甚至達到了儀器可以顯示的最高水平。不過，L命大，最終康復出院。

這宗案件的檢方認為，L體內胰島素含量高的唯一解釋是有人給他注射了胰島素。

L的雙胞胎兄弟M也險些命喪萊特比之手。他原本情況基本正常，但是突然出現病危的情況，醫生發現，他的皮膚顏色異常，類似嬰兒A和B的情況。
醫生給他注射了六針腎上腺素，進行了心肺復甦，他才被搶救過來。

專家認為，M的情況可能是因為被人注射了空氣。

三胞胎中兩人遇害

嬰兒O是三胞胎中的一個，在2016年6月出生，情況良好，但是6月23日下午，他突然情況急轉直下，經過治療後，情況穩定，但是不到兩個小時後，他再度昏厥。

醫生經過搶救也沒能挽救O的生命。

驗屍結果顯示，O的肝部受傷，法醫證書上說O死於自然原因和內出血。但是一名獨立的病理學家認為，O的肝部受到重創，程度相當於交通事故中被撞傷。

醫學專家認為，O的死因是有人向他的血液中注射空氣，加上肝部受傷。

P是O的三胞胎兄弟，跟他在同一個病房。6月24日上午，醫生檢查認為O的情況穩定，可以自己呼吸，但是15分鐘後，他突然昏厥，然後昏厥數次，最終在當天下午死亡。

專家認為，P死於24日上午有人給他注射空氣。

醫院管理不當

在法庭上，新生兒病房的醫生表示，早在2015年6月，三名嬰兒在14天的時間裏接連去世之後，就有人懷疑萊特比，但是由於院方不採取行動，她又繼續殺害和謀殺未遂多名嬰兒。

新生兒病房的主要諮詢醫師布利爾利（Stephen Brearey）在2015年10月就提出對萊特比的擔憂，但是醫院不進行調查，甚至想讓這位醫生不要繼續追究。

布利爾利表示，他發現最初三名嬰兒的死亡都很意外，而萊特比在當天都是當班的護士，但是這時他也不相信萊特比會做出這樣的事。

不過到了這一年的10月，又有兩名嬰兒死亡，同樣是在萊特比當班的時候。他開始懷疑可能是萊特比故意傷害嬰兒。但是病房的經理不同意這個懷疑。他繼續向醫院的管理層提出疑問，也都沒有下文。

2016年2月，另一名諮詢醫師也開始懷疑萊特比，因為有一次他發現，當嬰兒K好像停止呼吸的時候，萊特比就站在旁邊，看著K。

三個月後，又有兩名嬰兒險些喪命，這時，醫院終於同意跟這兩名諮詢醫師開會了，但是管理層仍然不認同對萊特比的懷疑。

6月初，另一名嬰兒突然昏厥，另外一個三胞胎中有兩個意外死亡，而萊特比都是當班護士。

布利爾利要求醫院的副主管讓萊特比不要照顧嬰兒了，但是遭到了拒絕。他質疑這個決定，詢問這位主管，如果再出現嬰兒的意外，她是否會承擔責任，對方回答「是的」。

結果，第二天，又有一嬰兒險些喪命，同樣是在萊特比當班的時候。此後，萊特比又工作了三個班次，才被調到其它的部門。

然後，新生兒病房的嬰兒突然昏厥和死亡事件就停止了。

此外，BBC進行的調查發現，醫院的經理期間曾經要求懷疑萊特比的醫生寫信，向她道歉，要求醫生們停止對她的指控。最終醫院同意把萊特比調到其它部門的時候，決定把她調到風險和病人安全辦公室，使她有機會接觸到新生兒病房的敏感檔案，還可以跟醫院調查她的高層經理經常接觸。

萊特比被定罪後，警方已經開始新的調查，除了查看在Countess of Chester Hospital醫院新生兒病房其餘大約30宗可疑的嬰兒死亡或者重病事件外，還會查看她此前工作的地方，主要是利物浦的Liverpool Women’s Hospital，她在那裏接受護士培訓課程。當時那裏也出現了兩宗不正常的嬰兒死亡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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