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吳耀漢死咗?」電話另一端傳來陳韻文驚訝的聲音。也許你不知道,吳耀漢在香港第一次演戲,就是1975年譚家明、陳韻文合編的半小時單元劇《群星譜.王釧如》。當年譚導還在無綫,看到吳耀漢拍的廣告,「覺得有點鬼佬味道」,就找他演劇中王釧如的「臨時boyfriend」,王、吳兩人都演得精彩,擦出奇妙的火花。

吳耀漢的喜劇片,我小時候當然看過,也是愉快的回憶。但如今一把年紀,老實說,已沒興趣看他剝光豬扮傻佬,反懷念他在《王釧如》的「驚艷」演出。此劇當年揚威海外,榮獲紐約國際電影電視節銅獎,剪接、配樂、美術、攝影、劇本,都很有歐洲片風格。年輕一代觀眾,大概做夢也想不到今日的「師奶台」,四十多年前居然如此「新浪潮」。

《王釧如》題材大膽,當年更被評為意識不良、教壞師奶,故事講一位嫁到香港的台籍中產婦人(王釧如飾),跟丈夫感情日淡,生活苦悶,有次丈夫公幹,在巧言如簧的損友慫恿下,竟獨自去偷歡。

有幕拍王釧如到喜來登酒店,戰戰兢兢偷望吳耀漢飾演的「臨時boyfriend」,終於過不到心理關口,臨陣退縮。導演利用她搭升降機下樓的鏡頭,表達對慾望的壓抑,有點像安東尼奧尼《夜》開場。後來她鼓起勇氣,再約吳耀漢,就拍她搭升降機上樓,象徵開放自我,呈現出情慾的高張。這升降機的一落一上,映照尖沙咀街景,讓觀眾沉澱思考,已勝千言萬語。

最妙是尾聲配上Françoise Hardy的法文歌《Message personnel》,歌詞寫溝通的困難、女子對愛的渴望和恐懼,跟劇中女主角的心境絲絲入扣。這首歌由譚家明挑選,儘管跟劇情配合得天衣無縫,但唱的是法文,我懷疑有多少觀眾聽得出深意。

問Joyce(陳韻文洋名)當年如何想出這故事,又何故找樣子傻呼呼的吳耀漢演「男友」,她說:「當時剛看完福樓拜小說《包法利夫人》 ,想起嘉芙蓮丹露的《青樓紅杏》,又在外國雜誌看到日本『援交』現象,三件事串起來,就想出王釧如這角色了。」

至於吳耀漢,Joyce說:「我初時都奇怪,點解譚家明搵個其貌不揚嘅懵佬,但後來發覺搵得啱!如果搵個靚仔,王釧如個角色就跌watt,心理反應完全唔同晒。」她形容吳耀漢有點像《斷了氣》的法國男星Jean-Paul Belmondo,「同樣係戇居佬,但Belmondo戇居得嚟奀皮瀟灑,吳耀漢就戇居得嚟懵懵鈍鈍。」

聊起往昔,記性驚人的Joyce像ChatGPT一樣,幾乎想也不用想,故事就一個接一個地講出來。「後來吳耀漢找我編《龍咁威》,我最初以為跟他很合拍,誰知唔啱Key,大家波段完全不同——他的sense of humour(幽默感)是很怪的。」

初談合作,在半島酒店見面,Joyce記得自己點一杯加檸檬的暖水,吳耀漢就開玩笑說:「咁你飲水喉水咪得囉。」Joyce一聽就傻了眼,心想這是什麼笑話?講得七七八八,吳耀漢突然轉用英文說:「Now the delicate point——」意思是,現在到了最微妙的關頭。即是錢。

Joyce馬上碌大眼睛,洗耳恭聽。吳耀漢接着說:「啲人成日呻,話編劇費少,叫佢去印度寫啦!」他意思是盧比的幣值低,如果編劇想多收些錢,去印度做編劇,收盧比就一定收到手軟了。這就是吳耀漢的奇特幽默感。結果兩人的合作也不算愉快。

很多年後,Joyce在社交網站重遇吳耀漢,互加好友,一開始噓寒問暖,閒話家常,關係保持得不錯,直至到達另一個「delicate point」:那年,Joyce跟吳耀漢分享了某些新聞或文章,即被他「義正詞嚴」責罵,從此兩人就分路揚鑣。Joyce有點感慨:「我們前一個message還是好好的,忽然間就搞成這樣子。」

沉默片刻,Joyce說:「Belmondo死了兩年,香港的Belmondo也走了。」

本文獲作者授權轉載自「馮睎乾十三維度」Patreon

(編者按:本版文章僅代表專欄作者個人意見,不反映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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