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立法會辯論由劉智鵬提出的無約束力高中中史科必修議案,經過一番討論後,經管浩鳴修訂,刪去「必修」字眼,改為將中史列為中學的必須學習經歷而獲得通過。香港高中已有四科必修科,單眼佬都知道沒有空間增加,所以討論結果本屬意料之中。然而,討論過程出現了意外插曲:身兼行政會議成員、工聯會會長的吳秋北,竟然說古希臘羅馬的歷史是「子虛烏有的神話偽史」,西方近代史則因為充滿戰爭和侵略,所以「極端邪惡」。
言論既出,全民譁然。吳氏意猶未盡,事後在臉書繼續向西方歷史開火,說古希臘歷史是「文藝復興之後才建構出來」。「在這之前,根本沒有片言隻字,莫說是敘述或歷史記錄的古希臘的存在了!」
關於吳氏的言論,我已在兩個媒體討論過。某友說那是視像討論,應該用文字系統地寫一次。再寫便需要加入新的資訊,為此我專程去大英博物館,該館的古希臘藏品十分豐富,薰脩其中,靈感悠然。
今天中國將舉辦奧運視為大國崛起的標誌,誰都知道奧運是古希臘發展出來的傳統。古代奧運當然不是「子虛烏有」,經史家考證,自西元前776年至西元395年整整千年,各地人民蜂擁至位於西希臘的奧林匹亞參觀運動會。不需諱言,運動會具神話元素,其本意是為了紀念至高無上的宙斯神。然而,有足夠的史料讓史家編寫古代奧運史,甚至能準確知道哪一年引入哪個項目,例如西元前708年五項鐵人賽(鐵餅、跳遠、標槍、跑步和摔跤)、688年拳擊、520年裝甲競步等。陶器上的繪畫記載着運動員訓練、比賽、獲獎情況,其中一個記載拳擊選手將對手打到鼻血直流,令人難忘。
若吳氏堅稱這是「子虛烏有」,會否建議中國不再參加和舉辦奧運,堅決與「偽史」畫清界線?
與今天不同,古希臘運動員基本上是赤裸上陣。這股裸風早在希臘被羅馬征服時已被視為淫邪而戒除,但希臘卻不以裸為恥,相反這是成年男性展示道德情的重要途徑;對他們而言,赤身參賽與其說是裸體,不如說是「穿上了正義之服」。因是之故,古希臘盛產裸體像。該館相關藏品極富,亦有專書介紹,於此不贅。
館內另一重要的古希臘藏品是巴特農神殿共75米長的門楣雕塑,展示了西元前五世紀的建築和藝術水平,自1817年成為該館館藏。順帶一提,大英博物館的建築屬於希臘復古式,反映古希臘對西方文化的重要性。
任何人都不可能無視上述客觀存在的史料。吳秋北憑甚麼顛覆西方歷史?原來,自從大國崛起後,中國流行一種「西方偽史論」,以否定西方歷史、宏揚中國歷史來為吳秋北在臉書上所言的「東升西降」搖旗納喊。吳氏之言,出自何新所著《希臘偽史考》,書中大言不慚地將古希臘歷史說成「子虛烏有甚至假冒偽劣的灌水貨」。
作為當代義和團,吳氏以史為器絞殺西方,形式上比起當年拳民血腥殺死洋人文明得多。然而,作為曾經輝煌的國際城市,香港現在竟淪落到要在尊貴議事堂宣講紅衛兵的鬥爭哲學,實在令人唏噓。這城、這議會仿佛重演着以下文革笑話:某數學雜誌收到一篇稿子,當中有「∞」(無限大)這符號。不學無術的編輯看後譏笑道:「連『8』字都寫橫了,這稿子還能有甚麼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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