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鄭重宣布：昨夜，我擊落了一個飛行物體。
事緣躺在床上不久，半夢半醒之間，耳朵偵測到一個小型飛行物體，已「竄訪」我的臥室領空，不但擾人清夢，更嚴重損害我家尊嚴。不管是否「因為不可抗力」而誤入我屋，我也決定要宣示主權，於是馬上手起拍落，把蚊子當場擊斃。
捍衛主權，刻不容緩，所以我實在不明白：昨天中国山東海域出現不明飛行物體，官方已宣布「正準備擊落」，還呼籲附近漁船協助打撈，為什麼我「拭目以待」了廿四小時，還在「準備中」呢？我明白美國十日內擊落了疑似來自中国的四個飛行物體，中共實在有需要執個尾彩，給小粉紅一點交代，但等了一整天，連飛曱甴也沒打下一隻，未免太尷尬了。
近日「中国間諜氣球事件」，令美、中兩國劍拔弩張，隨時擦槍走火，但以我觀察，中国三番四次用所謂氣球來滋擾美國，最主要目的很可能不是監控，而是一種認知作戰策略。有此感覺，是因為看到日前《華盛頓郵報》一則關於TikTok（「抖音」海外版）的新聞。
有個美國南卡羅萊那州的地產經紀，碰巧在家中後院拍到F-22擊落中共間諜氣球的一刻，於是把影片上載到中共控制的社交平台TikTok，結果該影片在兩天內有超過二百三十萬人次觀看，令那位只有三千粉絲的地產經紀異常high。
這地產經紀覺得TikTok很好玩，不太相信那是中国間諜程式，理由是：如果中国真的利用TikTok做政治宣傳，理應大力壓低他那條讓中共尷尬的氣球片段，但TikTok演算法非但沒這樣做，還大力推播他的片， 所以他覺得很多人對TikTok的指控都「有點誇大」了（注1）。
TikTok在美國有一億用戶，有理由相信，那一億人都像地產經紀那樣天真。間諜媒體的操作有很多方式，因地制宜，不一定全世界都要像微博、微信般把「敏感資訊」下架。中国的間諜媒體，平時可以假裝開明，甚至容許「反共」、「反中」言論，目的是令你放鬆警覺，方便在關鍵時刻帶風向。
間諜媒體也不一定要做propaganda，光是搜刮你的個人資料，已達標有餘。去年有軟件工程師發現，TikTok 嵌入的JavaScript代碼，有鍵盤監察功能，可悄悄記下每一次敲鍵盤的動作，及屏幕上每一次點擊，包括密碼和信用卡資料。TikTok雖然聲稱目前停用這項功能，但內置了這種鍵盤監察系統，不管用不用，本身就極有問題（注2）。
最關鍵的一點是：政治宣傳有時可以非常微妙，言在此而意在彼。例如TikTok容許「#chinesespyballoon」（中国間諜氣球）這種hashtag存在，任由超過九千萬人瀏覽它，表面上，似乎跟中共官方唱反調——中共外交部一直否認「間諜氣球」講法，只把氣球「定性」為「民用無人飛艇」——但這根本是中共「正反合」辯證法的日常操作。
間諜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是間諜；不承認，是為了卸責。但所謂「不用太張揚，但要夠威」，同時間，中共也想大家心底明白，那是中国間諜飛行器，因為它要藉此向全世界，尤其是台灣人、美國人，傳遞一個訊息：中国連美國領空也敢入侵，三番四次「竄訪」挑釁，會害怕侵略台灣嗎？所以說穿了，那些「氣球」根本是認知作戰工具，本來就是讓你擊落的，反正又不貴。明乎此，就知道TikTok為什麼不必壓下「間諜氣球」的流量了。
離地萬丈的氣球不可怕，真正的「間諜氣球」，一直都潛伏於你最親密的手機。
本文獲作者授權轉載自「馮睎乾十三維度」Patreon
（編者按：本文僅代表專欄作者個人意見，不反映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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