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Fotolia
李朗走入辦事房，坐下高背籐椅，靜靜地想他的商務，又呷了幾口茶，口涼心清，精神爽利。不禁想起這十多年來，不知喝過多少次五嬸沏的清茶了，這當中包含了多少人情。
他想，商人重金錢，這是自然的，不這樣就不能稱為商人，但商人也應看重情義，重視像玉婉這樣的人間真情，李朗不但這樣想，也努力去實踐。
從商二十多年，他不停地在商品、交易、金錢的潮流中翻滾，也算得上發達致富了，可他沒有陷入金窩而利迷心竅，認錢不認人。因此，他在人情﹑金錢的天平上，心理求得平衡，便常思要怎樣善待別人、善待顧客。他懷著這樣的心情離開辦事房，走向舖面。
強光下，只見大兒子李巖正面對布櫃，仔細地點數布匹，聞聲後，便轉向父親道過早安說：「秋冬快到，冬布市道好，昨天就賣了十多匹，等會我會補上。」
「阿巖，這很好。你看舖面將快擴大一倍了，怎樣佈置、裝潢才好？」
阿巖答道：「爹，我有點初步設想，不知對不對？」
「那你先講講。」
「第一，我想出個布匹陳設方案，右邊櫃陳放春、夏季布匹，左櫃就放秋、冬的，中牆櫃一大部份用來裝載專業用布，包括軍警政人員、學生、各業工作服以及紅白喜喪等布料，餘下地方，就放當季當時暢銷的布匹。」
李朗笑說：「這樣設想，比之過去擺設更有層次，也能更方便各類顧客挑選布料。好想頭，再說下去。」
阿巖聽罷尷尬地笑笑說：「爸，說實在，這不是我個人的創作。依我的水準，只能提出一個粗糙糢糊的構想。」不久前，我邀請石虎中學美術老師張先生、語文教師劉先生到陸雨亭茶敘，三人商議了兩個多鐘頭，才能拿出這個方案。
張老師還說，如果「朗記」需要他幫忙，人手不夠，他還可以去省城母校請「美術教授」來合作。李朗高興地說：「原來如此，你就請他去辦。」
媽媽眉開眼笑地讚道：「阿巖，不怕學歷低，只怕不肯自學，不肯請教高明，你這樣做就對了。」
「媽，你和爸，就是這方面的好榜樣！要不，媽你就不會成為我李家的女智多星了。我和弟妹都向爸媽學習呢。」聽罷，夫妻倆不禁共鳴地相視而笑。
末了，李朗說，「還有一點，我幾乎忘了。以往許多年，新年貼揮春，總是用大張紅紙寫上我家營商宗旨十六字，貼在舖面牆上。現在趁擴充，是不是做兩塊木條幅，黑底金字，請先生端端正正地寫上這兩行字：『貨真價實，童叟無欺』、『品種繁多，尺碼十足』，掛在店堂。」
「爹！你看，我也忽略這根本了，就依你說的辦。」阿巖說罷，裏間牆上的大吊鐘，叮叮噹噹敲響了七下。
李家這三要人，已開過大半個鐘頭臨時會議了，而石虎鎮成千上萬鎮民，依然倘佯在甜甜蜜蜜的夢鄉中呢。世上那正道老闆啊，不但要拋出大量的金錢去商場拚搏，還要付出多少腦力和辛勤！
回到辦事房，李朗從檯角拉過一疊昨晚歸來不及看的郵件，一封一封拆開來細細閱看。少時讀過一年半私塾的他，因姐姐已經出嫁，家中一大一小兩隻水牛，如果由父母中一人去看牧，太浪費勞力，只好叫年剛十歲的獨子阿朗去頂牧工，無奈讓他停了學。
一當了布貨郎，小生意來往就不時用得著文字，他只好買書自學，又得新婚妻子指導，經過幾年苦讀，便能看懂幾成商務來信。之後二十多年，邊從商邊學，信讀懂了，也漸漸學會草擬簡信，錯誤之處由淑貞指點改正。如今，除一些生字得查字典，他已達到初步能讀能寫的水平，就是這點文化知識便有助於他掌握本字號全盤生意，又求得年年有發展。◇（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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