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長假期一般是新聞淡季，無論本港、全國或者全球，政府和企業都不會再有重大消息公布，唯上周國家有一項重大措施，值得本地政商界未來持續關注，那就是海南全島上周四正式封關，是建立海南自由貿易港的重要里程碑。

海南自由貿易港正式啟動全島封關，標誌著內地制度型對外開放邁入全新階段。「一線開放、二線管控、島內自由」- 這不僅是區域經濟政策的調整，更是一場針對制度競爭力、金融話語權及國際連接功能的深層重組。對香港而言，這並非單一政策衝擊，而是一記警鐘，敲響了多年來對自身優勢過度自信、對環境變化反應遲緩的現實代價。

問題不在於海南是否「挑戰」香港，而在於香港是否已逐步失去被挑戰後仍能勝出的能力。

這個關於建立海南自由貿易港的，稱為「全島封鎖、一線開放、二線管控」。這個標題有些誤導人，也不知是誰想出來的主意。實際上，這個所謂的封關是對外全面開放而對內進行管控。除了實施零關稅對香港的消費和旅遊造成影響外，海南還希望吸引全球的高新科技企業，甚至稅率會比香港更低。這對香港打造北部都會區構成了重要挑戰，尤其是在海南已經推出了資本全面自由流動的情況下，也挑戰了香港作為離岸人民幣中心的地位。

海南自由貿易港的概念已經討論了十多年，但真正的政策措施計劃在12月18日正式實施，這個時間點非常具有指標性。為甚麼說它具有指標性呢？ 47年前的1789年，中國在鄧小平的改革開放政策影響下，首次提出了改革開放的路線。 47年後，海南自貿港區承接了這一新的全島封鎖，這標誌著內地制度對外開放進入了一個全新階段。這不僅是區域經濟政策的調整，更是針對制度競爭力、金融話語權和國際連結功能的深層重組。

對香港來說，這已經不只是單一的政策衝擊，而是發出了一記警鐘。這提醒我們多年來對自身優勢的過度自信，以及對環境政策變化反應遲緩的現實問題。這個海南封關並不是技術性的問題，而是一個高度經濟上重要的制度改革工程。它透過「一線放開、二線管控」的方式，意味著海南島將對全世界全面開放，包括全國75%的商品將實施零關稅。雖然現在海南島已經是一種零關稅的狀態，但目前它採用的是「正面清單」模式，即只有清單上的商品可以免關稅。未來將調整為「負面清單」，這意味著不在負面清單上的商品都可以享受零關稅。

海南島致力於打造一個消費旅遊的競爭環境，必然會吸引更多內地居民前往海南旅遊和消費。目前，海南的個人免稅額度每年為10萬元人民幣，遠高於香港，即使香港也在提升免稅額度。今年香港的免稅額度僅提高了1.5萬元，但相較之下仍顯不足。這筆10萬元的額度足夠內地居民在海南享有到零關稅的優惠。然而，我認為媒體對這項變化的解讀過於集中在消費零關稅上，而忽略了更重要的內容。事實上，內地居民在海南早已能夠享受零關稅，這也是導致近年來內地居民不再頻繁前往香港消費的原因之一，因為內地的商品種類已然豐富，而海南的零關稅產品更是隨手可得。

更重要的是，在零關稅的脈絡下，海南引進科技製造及吸引外資推出了一系列全面的配套政策。這些政策包括將稅制與內地劃分開來，海南島的個人和企業利得稅將低至15%，甚至低於現行香港的標準稅率。這提升了海南的企業競爭力。儘管第一線需要管控、封關，但在海南進行製造業的企業，只要創造出足夠的增值，便可以將產品運往全國銷售。這項突破政策使得企業在海南生產的商品，只需達到三成的增值，即可在全中國市場銷售。

在海南只要產品符合增值要求，仍能參與全國銷售。對於外資而言，這是一項龐大的吸引力政策。低稅率政策15%是香港所無法比擬的，對企業有顯著的吸引力。我們正全力打造一個北部都會區，致力於將全球及內地的科技企業吸引到香港展開科研生產，但海南現可在全國範圍內銷售，同時稅率低於香港。值得注意的是，內地居民前往香港仍需通關，但去海南則無需人員通關限制，他們只需留意貨物流通。

正因如此，當前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以及最新發布的5年規劃中，似乎淡化了香港在粵港澳大灣區的角色，深圳已經取代了香港成為華南的龍頭，而海南在「十五五」規劃中則被視為重要的戰略部署。

被外界忽略更重要一點，是除了旅遊零關稅和企業在海南設立生產基地的優勢，在海南島還實現了變相資本的自由流動，這一變化主流媒體關注較少，但這將對香港的離岸金融中心構成最大威脅。為促進國際企業和外資到海南進行生產，人民銀行推出了EF帳戶制度。簡而言之，這是一個海南多功能自由貿易帳戶，搭建了跨境資金的高速通道。在EF帳戶中，跨境資金的操作原則遵循「一線自由、二線有限滲透」，實際上使其運作類似於離岸帳戶，不受外債與融資額度限制。只要在海南開戶，就可實現完全的資金自由流動，不再受年度5萬美元的資金限制，無論是企業還是個人都可透過EF帳戶引入原材料、進行美元結算。

唯一的限制是不能進行證券投資交易。值得關注的是，海南目前並沒有成熟的證券市場，主要依賴深圳交易所進行交易。然而，借助EF帳戶，個人和企業均可繞過資本管制，這對外資和其它企業個人意味著巨大吸引力。多年間，香港被視為內地與國際金融市場中人民幣業務的超級中介，然而，EF帳戶的推出首次在內地城市內建立了一個具備高度資本項目彈性的帳戶體系，甚至可能比上海更有優勢。目前香港的離岸人民幣資金池約為一萬億人民幣，而EF帳戶截至十月底的業務量已接近2,700億人民幣，與80個國家和地區產生資金往來。自然，現在香港的金融配套更加成熟，將資金存放在香港的離岸人民幣中心可以投資於人民幣債券、港股等各類資本管理產品。

然而，問題在於，香港如何與在岸人民幣接軌。離岸和在岸人民幣的匯率差異及利率不同，構成了一定的掣肘。然而，在EF帳戶下，只有一種在岸人民幣，區分不再顯著，理論上EF帳戶依舊管理在岸人民幣，但只要存入EF帳戶，便可與國際接軌。這對許多金融機構而言，必須重新審視資金管理的業務重心，選擇留在香港還是轉向海南。

當然，我並不是說海南會一夜之間變成一個新的金融制度中心，這個過程不會瞬間完成，香港仍然有其優勢。然而，海南的封鎖並非突如其來，實則是多年來規劃的結果，而香港在相關領域的政策反應顯得相對零散和被動。在跨境金融創新，監管沙盒的擴展以及與內地制度的對接方面，香港往往仍停留在研究和跟進層面，缺乏前瞻性的部署。更何況，粵港澳大灣區的發展，恐怕令中央政府對香港一直以來的停滯不前感到失望，所以必須加速海南制度創新的部署。

47年前的改革開放為中國帶來了一個黃金時期。而如今，47年後重新啟動海南自由貿易港的發展，香港的官員是否意識到這一競爭態勢，還是仍停留在自滿階段，認為作為國際金融中心的表現非常出色？全球IPO集資位居第一，股市也表現良好，但是否停留在這一層面，而未能配合國家「十五五」規劃下的新形勢與新發展？這個問題值得我們深思。
（編者按：本文僅代表專欄作者個人意見，不反映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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