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中國近現代收藏大家龐萊臣後人捐贈給南京博物院的五件珍貴書畫莫名失蹤，且其中一件明代仇英《江南春》圖卷以高價出現在拍賣會上，引發廣泛的熱議，南京博物院的自辯漏洞百出，而真相一個一個正在浮出水面。
不過，大陸媒體在質疑南博的同時卻無人關注當年龐家為何要「主動捐贈」，畢竟這是一筆龐大的物質和精神資產，完全可以在龐家世世代代傳承下去。而且龐家在中華民國政府時期沒有甚麼捐贈行為，為何卻在中共掌握政權後捐出了那麼多今天可以用天價形容的藏品呢。顯然，這與當年中共發起的一場又一場運動是擺脫不了干係的。
首先當下的人們要了解龐家財富的來歷。龐元濟（1864年—1949年），字萊臣，號虛齋，浙江湖州南潯人，他的父親龐雲鏳是南潯四大富豪之一。龐萊臣16歲就考中了秀才，但他沒有走科舉之路，而是繼續父業且發揚光大。
從1895年起，龐萊臣與人合資先後開設世經、大綸繅絲廠和通益公紗廠、潯震電燈公司、浙江興業銀行、浙江鐵路公司、中國合眾水火保險公司、中國銀行、正廣和汽水公司、蘇州紗廠等，經營範圍涵蓋繅絲、棉紡金融、地產、典當、鐵路交通、電力、食品等多個行業。1899年，他在南潯東柵龐宅邊建「宜園」，後又在上海與人合資創辦龍章機器造紙有限公司，任總經理。
在家鄉，龐元濟更是設醫院、辦學校、修堤壩、恤孤寡，善名昭彰。也就是說，龐萊臣是民國的一名頗有貢獻的實業家、慈善家。也正是有著如此雄厚的財力，龐元濟得以收集了宋至清代數以千計的歷代名畫，包括倪瓚《漁莊秋露圖軸》、唐寅《春山伴侶圖軸》等歷代名跡，其也被譽為「收藏甲於東南」。而且，龐氏收藏以真偽鑑定嚴謹著稱，凡蓋「虛齋」印章之作皆受海內外認可。
在上世紀三十年代，他不僅與張伯駒、張大千、吳湖帆、張蔥玉、王季遷齊名，被公認為六大書畫收藏大家，而且排名首位也並無多少爭議。1915年，龐元濟為參加在美國費城舉辦的萬國博覽會，精心挑選唐代至清代名畫81件（其中78件為自己所藏），印行成《中華歷代名畫記》與畫作一起送展，引起極大轟動。
龐萊臣只有一個兒子龐錫寶，但在1936年31歲時病故，留下幼年的龐增和與弟弟龐增祥，他們都是由祖父母撫育成人。後來，龐萊臣將弟弟龐青臣（城）的兒子龐維謹（龐秉禮）過繼來作為嗣子。1949年2月，龐萊臣去世，其生前將大部份藏品分給了兩個孫子和嗣子，還有一小部份由繼室夫人賀明彤保管。無疑，龐家後人靠著祖產，生活應該是無所憂慮的。
然而，令龐家和許多民營企業家沒有想到的是，曾信誓旦旦向他們保證經商自由而讓他們選擇留在大陸的中共，在竊取政權後，卻很快變了一副嘴臉。
上個世紀五十年代，中共為鞏固政權，在農村進行土地改革消滅地主和「鎮反」的同時，在城市中也開始了打著「五反」名義的消滅城鄉民族企業家的工商改造運動。1952年1月，中共提出了針對企業家的「五反運動」，即「反對行賄、反對偷稅漏稅，反對盜騙國家財產，反對偷工減料，反對盜竊經濟情報」。2月上旬，「五反」在各大城市展開，很快掀起了改造「資產階級」的高潮，其中以上海為第一目標，因為上海作為商業中心，有著眾多的企業家。
在這場運動中，工商業者如果上交資產並表示擁護中共，則定為人民內部矛盾；如果有反感、有怨言，則劃為「反革命」成為國家的專政對象。其原則就是順者昌、逆者亡。在這一過程中，企業家們或白天黑夜被叫去「交代問題」，或被帶到私設公堂審問，強迫「交代罪行」。在腥風血雨中，企業家、小業主、商販被迫上交了他們的資產，其中也有不少不堪屈辱而輕生的，有吞毒藥自殺的，也有跳樓自盡的。
1956年，在「三大改造」完成後，中共又打著「實行私營工商業公私合營」的旗號，開展了強行掠奪私有企業變為國營的工商改造運動。民國赫赫有名的榮氏企業老闆榮德生和榮毅仁父子，就不得不強顏歡笑，在1956年將祖輩辛苦創下的資產56間紡織、麵粉等企業統統上交。時任中共上海市長的陳毅，在大會上將其作為榜樣，宣稱「榮毅仁是紅色資本家」。
起初，中共出於統戰需要，讓榮毅仁出任上海市副市長、紡織工業部副部長，但其最終仍沒逃過中共的鐵拳。文革期間，榮毅仁的右手食指被鐵柱打斷，妻子楊鑒清更是昏死過多次，連他們因患大腦炎而精神有障礙的四女兒智遠也未能倖免。
無需懷疑，「五反」和「工商改造」運動自然也波及到龐家。龐家人對於中共的手段應該也是恐懼害怕的，因此在中共官員打著豐富國家博物館的名義徵集知名字畫時，也只能選擇配合。
在「五反」進行時，1952年秋天，上海市文物保管委員會主任徐森玉來龐家看畫。此次龐家把蘇州龐增和的畫也運到上海，數目連同上次看過的畫，總計約600件，最後徐森玉選擇了其中的一些精品收購，價格總共16萬餘元。同年12月, 龐秉禮、龐增和、龐增祥三人聯名將包括著名的宋人朱克柔的緙絲畫《蓮塘乳鴨圖》在內的一批文物捐獻給了上海博物館。
當然，龐萊臣的收藏也沒逃過北京相關官員的關注。1953年，北京方面要求上海送龐萊臣的遺藏目錄，當時國家文物局局長鄭振鐸在對目錄加以研究後即致信徐森玉，點名有23幅畫作要徵集。據說，對於北京這樣「強行徵集」，上海文管會覺得沒有面子，有的委員甚至表示不滿。但鄭振鐸站在國家文物局的立場上，態度強硬，徐森玉只得讓步。如今北京故宮博物院就藏有龐萊臣的收藏。
1953年和1959年，龐增和又向蘇州博物館捐贈文物39種，其中書畫34種。是不是「自願」大家可自行判斷。因為在當時的政治高壓下，「上交」、「捐獻」表面上是體現「愛國」情懷，但更多的是為保全性命。
到了1956年公私合營時期，龐增和帶著私產進入蘇州市滄浪區房管局工作，而其祖父留下的產業的結局，多半也被迫充公了，而真相估計只有龐家後人知曉，筆者並未看到相關資料。
1957年「反右」運動爆發，之後是全民瘋狂的「大躍進」。在此期間的1958年11月，龐萊臣的遺孀賀明彤家迎來了一位幾十年都不曾往來的表弟鄭山尊，加入中共的他代表江蘇省文化局希望賀明彤與龐增和能夠捐助一部份龐萊臣的舊藏古畫。
在當時的政治氛圍下，賀明彤與龐增和應該是不能說「不」也不敢說「不」。於是僅僅相隔2個月，即1959年1月，龐增和就一次性向南京博物院無償捐贈了137件（套）「虛齋舊藏」古畫，這其中五分之四，都成為後來南京博物院的一級藏品，其中最著名的有宋代趙佶《鴝鵒圖》、夏圭《灞橋風雪圖》、元代黃公望《富春大嶺圖》、倪雲林《枯木竹石圖》、吳鎮《松泉圖》、沈周《東莊圖冊》、仇英《搗衣圖》、文徵明《萬壑爭流圖》等，都是美術史上具有影響和一定地位畫家的作品。
1962年12月6日，江蘇省政府在蘇州召開頒獎大會，授予龐增和獎狀，並附上捐贈的137件（套）捐贈文物資料收據及清單。
頒獎大會後，南京博物院繼續對龐增和進行動員，這次是以徵集的名義。1962年12月至1963年11月，南京博物院向龐增和家徵集了11件「虛齋舊藏」古畫。上述藏品除了宋徽宗趙佶的一幅《鴝鵒圖》出價1萬元外，其它幾件都以象徵性的價格給了南京博物院。此段史料，在南京博物院2009年出版的曾昭燏日記裏都有記載。
根據大陸媒體報道，1963年，南京博物院的一位名叫徐沄湫的徵集員到蘇州拜訪龐增和，以開畫展為由，向龐增和借了兩幅畫：一幅是吳鎮的《松泉圖》軸，另一件是吳歷的《仿古山水冊頁》。徐沄湫稱展期三個月後就歸還，龐增和也就沒有在意。但詭異的是，這次畫展沒有邀請龐家人前去參觀，借走的兩件「虛齋舊藏」古畫也就此杳無音信。
1966年文革爆發後，龐增和剩餘的藏品被抄沒。從其他人的經歷看，想必龐家人在文革中的日子也不好過。
就拿那個替中共效力，多方購買徵集文物的徐森玉在文革的經歷為例，他不僅被列入上海「十大反動學術權威」，大幅標語從當時上海最高的國際飯店24層樓上懸掛下來，而且還被抄家、批鬥、關「牛棚」，受盡侮辱和折磨；甚至被誣衊為「掠取與轉移國家文物」，不僅自己的住處一再被抄，子女家裏也是一抄再抄。1971年其慘死。
龐家人是否也有類似的經歷呢？無疑，文革中遭遇了怎樣的痛苦、心酸，龐家人是最為清楚的。熬過了文革後，龐增和將發還的藏品於1979年全部捐給了蘇州博物館。這其中焉知沒有多再一次運動的恐懼？
龐增和1979年回到蘇州後，便向南京博物院討要結出的兩幅古畫，但連續十年討要都遭到冷遇。1988年，龐增和向法院提起訴訟，但因為借據在文革抄家時被抄走，而且南博院長在答辯狀上問，為甚麼龐增和要在當時的徵集人員徐沄湫去世以後才來提起訴訟？言下之意即「死無對證」。南博的無賴嘴臉此時已經彰顯。
由於缺乏證據，法院最終判決兩幅畫系南京博物院從龐增和處徵購，但未付畫款，因此判決南京博物院支付龐增和2.6萬元畫款以及2.8萬元的利息。
龐增和不服判決，提出上訴。但在案子二審後不久，龐增和查出患了肝癌，於1995年離世。此後很長一段時間，龐家似乎並沒有再「糾纏」南博。直到近日，龐增和女兒龐叔令因捐贈南博的明代仇英《江南春》圖卷等五幅畫作無法查驗，申請強制執行要求提供藏品流轉材料以及該藏品出現在拍賣會上並被高價拍賣後，才引起了廣泛的關注。而南博不管怎樣辯解，都難辭其咎。
另據龐叔令撰文回憶，龐元濟過世後，龐秉禮作為民國政府高級將領孫立人的秘書，曾經動員其遺孀全家搬遷去台灣。當時畫已經全部裝箱、運送的軍車也聯繫好了，最終在商議之後還是認為留下來更合適，「孤兒寡母的，在台灣很難保存好曾祖父這一輩子的心血……龐家的根應在中國，在江浙。」
不知現在的龐家人是否後悔了當時的選擇呢？事實上，在台灣才可能更好地保存好龐萊臣的一輩子的心血啊。#
本文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並不一定反映《大紀元時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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