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亮：再談外匯——不變的中國儲備

又到了一年的結尾。每年這個時候，中國大陸都會出現特有的現象：很多人會抓緊時間把沒有用完的外匯額度用掉。在中共的詞典中，外匯是屬於國家的，所以給人們加了一個每年5萬美元的購匯額度，過期作廢，也就出現年底集中使用購匯額度的特殊現象。這絕對是中國特色。

人們的印象中，中國人勤勞智慧，省吃儉用，年年創匯幾千億美元。然而，中國的外匯儲備資產，卻如同一個永遠裝不滿的穀倉，任中國人民如何創匯，始終維持在3萬億左右，老百姓購匯越來越難。問題出在哪裏？

2023年

一個經濟體，大到國家，小到家庭，其收支營運都有相似之處。「收入 – 支出儲蓄」是人們直觀的理解，寫成理財平衡公式就是「收入 – 支出 – 儲蓄 0」。歷年的《中國國際收支報告》就是這樣一本帳目，記載著中國外匯資產的收入與盈利、支出與虧損、儲蓄與遺漏。

這些帳目繁複晦澀，但是經過適當簡化，就可以看到國家收支的概況。以最近一期《2023年中國國際收支報告》為例，忽略一些數值低的項目，對數字進行取整，再將一些大類逐行列出，就可以得到以下外匯收支概況（單位：億美元）：

經常項目 – 貨物和服務 – 貨物： 5,900
經常項目 – 貨物和服務 – 服務：-2,100
經常項目- 初次收入 – 投資收益： -1,600
資本和金融帳戶 – 金融帳戶 – 非儲備性質的金融帳戶 – 直接投資證券投資：-2,000
資本和金融帳戶 – 金融帳戶 – 儲備資產： -50
淨誤差與遺漏：-400

合併簡化為：

貨物與服務（3,800）國家投資（-3,600）儲備資產（-50）誤差與遺漏（-400）零（-250 因簡化所致）

簡單解釋如下：

* 經常項目 – 貨物和服務 – 貨物： 5,900
根據國際收支表的定義，該項主要指進出口貿易，例如：原材料和商品（石油、礦石等），成品（電動車、無人機等），設備和機械（工業設備、機械等），消費品（食品、服裝等）。此項對中國而言多年均為巨大正值，也就是耳熟能詳的巨額貿易順差。

* 經常項目 – 貨物和服務 – 服務：-2,100
此處「服務「指的是非物質的經濟活動，例如旅遊服務、運輸服務、金融服務、保險服務、教育服務等。當年最高的三項分別是旅行（淨支出1,717億美元），運輸（淨支出731億美元），知識產權使用費（淨支出317億美元）。此項對中國而言多年均為負值，即中國使用外國服務的支出高於對外提供服務的收入。

以上兩項是國際收支表經常項目的重要組成部份，涵蓋了除投資之外的主要國際經濟往來，所以我將其合併為「貨物與服務」，當年共計造成3800億美元的財富增加。

* 經常項目- 初次收入 – 投資收益： -1,600
* 資本和金融帳戶 – 金融帳戶 – 非儲備性質的金融帳戶 – 直接投資證券投資： -2,000

國際收支表中的這幾項，第一個是國家間相互投資博弈所產生的財富增加或減少，類似炒股的盈虧，第二個是國家間相互投注的本金所造成的財富增加或減少，類似投入股市的本金。正值代表贏錢，或從境外流入的投資本金多於流向境外的投資本金，負值則相反。與世界大多數國家不同，在中國嚴格的外匯管制之下，普通人民基本沒有渠道進行跨國投資，而國內外機構的跨境投資行為必須在中國政府嚴格監管下進行。這些投資可以被認為是由國家所控制的，所以我將它們並稱為「國家投資」，當年共計造成3,600億美元的財富減少。

「貨物與服務」和「國家投資」源於中國與國際社會發生的真實交易。而「儲備資產」和「誤差與遺漏」，並不源於真實交易。「儲備資產」，類似於國家的存款，在中國主要由外匯儲備構成，正值表示從儲備中提取資金到手中，負值表示將手中資金存入儲備。「誤差與遺漏」則是為了平衡這個等式而產生的，正值表示有未被統計的資金流入中國，負值表示有未被統計的資金流失。

「貨物與服務」、「國家投資」、「儲備資產」、「誤差與遺漏」，這四項，總和應該為零。這個自創的分類方法源於公開發表的國際收支表，但針對中國的特點進行了簡化和重新定義，目的是撥開迷霧、看清問題。

責任在美方？

2023年，中國在「貨物與服務」上積攢了3,800億美元的財富，但只形成了約50億美元的「儲備資產」。有人可能會說，2023年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開始對中國進行經濟圍困，大量撤資，導致「國家投資」一項出現巨額減少，所以中國人民辛苦創造的財富被外資撤離所對沖，責任全在美方。事實真的如此嗎？帶著這個問題，我查閱了2018年的報告。

為甚麼選2018年？當年，習近平修憲，開啟了終身獨裁統治模式，震驚西方；隨後2019年病毒爆發，中共醜態公然於世。經歷這些重大事件之後，西方逐漸看清中共本質，扭轉了對華政策。也就是說，在2018年結束的時候，西方對中國還是比較友好的，肯定不會有大規模撤資問題。

這一年的原始數據是這樣的:
經常項目 – 貨物和服務 – 貨物： 4,000
經常項目 – 貨物和服務 – 服務：-2,900
經常項目- 初次收入 – 投資收益： -600
資本和金融帳戶 – 金融帳戶 – 非儲備性質的金融帳戶 – 直接投資證券投資其他：1,400
資本和金融帳戶 – 金融帳戶 – 儲備資產： -200
淨誤差與遺漏：-1,600

果然，這一年的直接投資和證券投資等項是淨流入1400億美元，印證了前面的假設，西方資本那時對中國趨之若鶩。利用同樣的簡化合併方法，得到以下概況：
貨物與服務（1100）國家投資（800）儲備資產（-200）誤差與遺漏（-1600）零（100）

在2018年，「貨物與服務「積累1,100億美元財富，」國家投資」積累800億美元財富（源自大量外資注入），本應有1,900億美元的外匯結餘。但是，在收支表中赫然出現了1,600億美元的「淨誤差與遺漏」，導致當年僅有200億美元進入中國的儲備資產！這真是令人驚掉下巴。很明顯，這並非「責任在美方」。

誤差還是漏洞？投資還是偷盜？

也許2018年發生的1,600億美元「淨誤差與遺漏」僅僅是特例？搞清這個問題，只需要在更大時間跨度上做一個統計。將2016年到2023年這8年的數據做一個平均，可以得到：
貨物與服務（3,200）國家投資（-1,700）儲備資產（40）誤差與遺漏（-1,600）零（-60）

這一統計不得了！這8年中，中國在「貨物與服務」積累的大量財富，全部被「國家投資」和「誤差與遺漏」所損耗，最終每年還需要提取數十億美元的國家儲備資產才能達到平衡。這就是中共記載在歷年國際收支表中的數據所傳達的內容。

寫到這裏，相信大家已經能清楚的看到，為甚麼中國人民年年巨額創匯數千億美元，但國家的外匯儲備資產卻常年維持在3萬億美元。平均每年1,700億美元由國家主導的投資損失，到底有多少是被西方高明的投資者賺走了，又或有多少是被中共用投資虧損的名義轉移到海外了？平均每年1,600億美元的「誤差與遺漏」高達年均3,200億美元盈利的一半，這樣巨大的「誤差」、「遺漏」堂而皇之公布在一個國家的收支表中，和明搶、明騙有甚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