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總統大選塵埃落定，特朗普爭取重返白宮成功。他能夠在這一次充滿爭議、在投票前夕都仍然無法透過民調估計誰人機會較大的選舉中勝出，當然有很多因素值得分析。他這次勝選，也破了多項紀錄，除了是當選時年歲最大之外，他也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二位能夠隔了一段時間之後重新執掌白宮的美國總統。

另一方面，他應該也是首位在競選過程以至當選之後仍然背負著多項刑事檢控在身的人物。他的當選看來也不一定能夠讓他完全卸下那些刑事檢控包袱。聯邦檢控部門當然要根據相關法例，一般不檢控在位總統，從而免除他的刑責，但據說有部份州政府就沒有這種規定。因此，明年初他是否能能夠帶著良民證進入白宮，現在似乎還是未知之數。

他可能也會成為美國總統選舉歷史上其中一個最被人質疑其品格的總統當選人。2020年的總統選舉過後，有一些跟進的民意調查顯示，當年很多選民不支持他，令他爭取連任失敗的其中一個主要原因，不是因為他們很支持民主黨或拜登，而是很多人對特朗普擔當總統那幾年的表現感到不滿意。更嚴重的是有很多人對他從各方面表現出來的政治品格及道德誠信都感到極度懷疑。當時已經有研究政治的學者直言，他那4年總統任期對美國原有制度的破壞很大，甚至已經構成對民主制度的嚴重威脅。

2020年的總統選舉過程爭持激烈，有了初步選舉結果之後，特朗普沒有根據過往的慣例表示接受失敗，還提出大量沒有實質證據支持的選舉舞弊指控，造成民主黨及共和黨兩派的支持者出現持續幾個月的對立及衝突。到了2021年初新總統就職前夕，美國國會議員需要根據程序認證大選結果，特朗普的支持者竟然衝入國會大樓，有人持械進行暴力破壞及襲擊，引致警民衝突，造成4人死亡。當時的候任總統拜登說這等同於動亂，前總統克林頓則直斥這是特朗普不斷散播不實指控及他過去超過4年的「有毒政治」和虛假訊息戰造成的局面。有人甚至形容特朗普不斷在Twitter散播不實言論，挑動民眾情緒，等同在挑動內戰。發生傷亡事件之後，特朗普也一直堅持拒絕譴責暴力。

特朗普離開白宮之後，他過往的很多商業及個人行為便為他帶來了一連串的刑事檢控，包括瞞稅，包括向指控其召妓的證人提供掩口費等等，這些都是嚴重的個人品格問題。另一方面，他擔任總統期間及任期完成之後，不根據慣例處理白宮的文件及紀錄；在2020年大選之後，以至2021年初那段時間的種種行為涉及的政治失德，也是十分嚴重的政治品格問題。這些指控有部份已經經法院裁決成立，特朗普是有可能被判坐牢的。隨著他現在再度當選總統，他有可能透過總統特權而逃過跟進的檢控及調查，也很可能會逃過牢獄之災。

問題是就算他逃過跟進的檢控及判刑，特朗普的個人品格問題及政治道德缺失其實是相當清楚的。為何他仍然能夠得到選民支持勝出大選？為何這麼多美國人情願選擇一個品格問題是如此清楚的人擔當美國總統？這可能是將來政治研究一個十分有趣的課題。從現實政治來分析，當然也可以整理出很多當前美國社會、經濟及政治的理由來解釋。這次先談談這次選舉從數據上看值得留意的地方。

執筆寫這篇文章的時候，內華達州及阿里桑拿州仍然未有最後選舉結果，但根據已經進行了的點票來推算，特朗普最終拿下這兩個州應該沒有疑問，他也可以全取這兩個州的選舉人票，也讓他能夠全取這次大選中7個搖擺州的所有選舉人票。如果結果是如此，特朗普就會在538張選舉人票中取得312張，除了超越270張這個當選門檻之外，也會以多出86張的大比數拋離賀錦麗取得的226張，可以算是大勝了。這個得票也比上屆拜登取得的308票高。

但如果細看他取得的選民投票總得票數，其差距就顯然沒有那麼大。根據已經確認的票數，加上仍未有結果的兩個州的選民分布比例推算，特朗普應該最終會取得大約7,500萬支持票，賀錦麗只會取得略高於6,900萬支持票。換言之，特朗普在全國選民取得的支持票數，會比民主黨的賀錦麗多出接近600萬票。

這裏有幾個數據值得留意。2020年的美國大選，特朗普只取得232張選舉人票，而拜登則取得的306張。但當年特朗普取得的選民支持票，其實也超過7,422萬，但比拜登取得的8,128萬少了706萬票。即是說，特朗普今次大選取得的總支持票數只比上一次多了不足100萬，只是民主黨取得的支持選票比上次少了超過1,200萬，才會造成特朗普獲得的選舉人票比上屆拜登更多，也比自己上屆取得的多出了80張。

換言之，特朗普的支持基礎沒有明顯擴闊了很多，只是民主黨不濟，失卻了大量支持。兩個黨在兩次選舉中獲得的選舉人票差距在擴大，顯然是美國獨特的選舉制度呈現出來的結果。從這個角度看，與上一次大選比較，民主黨今次是輸給了自己，而共和黨特朗普其實沒有贏多了很多。

嚴格講，最近幾屆美國大選，如果單看選民投票數字，差距都是很窄的。也折射了美國社會在政治上的分化情況頗為嚴重。2020年拜登贏了，他獲得的總投票支持比率是51.3 %，特朗普取得的選民投票支持比率是46.9%，差距只是4.4%。到了2024年這一屆大選，特朗普很可能會取得選民的支持投票是51.4%，只比賀錦麗估計獲得的47. 8%高出3.6%。如果計算統計誤差因素，起碼可以說美國社會的分化情況就算沒有變壞，也是沒有改善。

可以想像，出來投票的選民之中，有接近一半是投向失敗那一方的。勝出的那一方未來4年掌政，如何爭取沒有投票支持他的接近另一半選民認同，這會是一個十分重大的挑戰。這個情況與4年前相似。今次的選舉結果也證明，民主黨的拜登及賀錦麗在4年後今天的失敗，是因為不但沒有說服更多原本4年前支持那前老對手的選民改為支持自己，自己還流失了大量原有的支持，因而令他們的老對手特朗普今次在其自己沒有明顯進賬下仍然可以大幅反勝。從另一角度看，共和黨的特朗普4年後的這個反敗為勝，其實也是沒有明顯擴大其支持基礎的。

這一次美國選舉，登記選民人數是2.44億人，最後出來投票的人數大約是1.5億人。特朗普取得其中約51.4%投票者的支持，贏得總統寶座，但這個人數只是登記選民人數的30.7%，也只是美國總人口（3.35億）的22.4%。這兩個數字，在比例上都沒有很強的說服力。

無論如何，選舉制度及選舉過程給予了他政治上的認受性，也取得了憲政上的公信力。但另一方面，一個在公民投票數字上差距如此窄的選舉結果，給予特朗普及共和黨的支持，相對於美國人口及選民人數，其脆弱的一面仍然是不能否定的。美國社會的分化看來仍會持續下去。特朗普作為總統，會疏解這種分化？還是會反過來令分化進一步擴大？這一點值得所有人留意。

作為海內外的香港人，可能最關心的是特朗普這次勝出會對中美關係構成甚麼影響。很多香港人支持特朗普，是因為對特朗普向中國擺出的極端鷹派作風有期待，相信他會嚴厲地懲戒一下中共這個邪惡政權，事實又是否會如此，我們下次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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