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台節目的拍檔月巴氏經常收到聽眾私信,不是留心節目內容,多數是關注我們選了甚麼歌曲播放。

例如,有一集,我選了莫少聰的《玩肚餓》。有聽眾聽完之後,一頭霧水,忍不住留言查詢是甚麼來的。能夠勾起他人的好奇心,我很高興。

主持節目,讓我最珍惜,是監製給我無比自由度,可以在每一集挑選兩首心水歌曲。評論《長腿》的一節,說到電影有關美國的都市傳說,假如拍成香港版本,一定要找都市傳說女王洪欣主演一角。說到洪欣,難免想起她的前度莫少聰;想起莫少聰,我便即時彈出《玩肚餓》的副歌。監製比我年輕得多,完全未聽過《玩肚餓》這個專有名詞。

90年代中,香港唱片業興旺,參加歌唱比賽入行的實力派,不少也等到出道的機會,連部份本屬演員身份的藝人,也會得到唱片公司垂青。最緊要靚仔靚女,在那個被黃家駒評為沒有樂壇只有娛樂圈的世界,唔唱得唔跳得但又無比受歡迎的個案,比比皆是。

如果,流行曲,只用來播放,聽眾被動地接收,那一堆偶像派、那一堆不算動聽的主打歌,或者還會曇花一現。畢竟,就算是歌迷,真金白銀買了唱片回來,也可能只在意封套照片夠不夠俊俏、夠不夠美艷。慘就慘在卡拉OK流行,好多人一個星期去幾次,一個月去十幾次,唱張學友、唱譚詠麟唱《無言的結局》唱到悶,自然會找到些另類的玩法。

於是,有一堆在主流市場上不算很流行的歌曲,在某一個特定空間裏面,是經典。莫少聰的那首《玩肚餓》是一例,無數油尖旺男兒,以模仿莫少聰的深層次睡眠式唱腔而沾沾自喜。老老實實,你要莫少聰正正常常唱首正正常常的情歌,別說勝過黎明,連追貼蘇永康也不可能,只能過目即忘,就是來一首古古怪怪的《玩肚餓》,才會在30年後還有人(例如我)記得。

同類例子,還包括鄒靜的《我愛夏日長》,劉小慧的《急色鬼  愛出位》,黎姿的《白恤衫》……數之不盡。未必人人聽過,但唱過的,又多數會記得到大部份歌詞,記得到MV的畫面,記得到自己一路飲啤酒、一路瘋狂大笑、一路亂唱亂跳的青春日子。

是很小眾。為節目選歌的時候,有時候,選得太偏,也會給月巴氏或監製質疑,會不會沒有辦法引起任何聽眾的共鳴,好像變成只屬於我自己一個人的娛樂。我通常會這樣辯護:「社會本身就碎片化啦,我們沒有能力討好到全世界,如果能夠爭取到一小撮人的會心微笑,已經功德無量。如果,年輕一代有興趣又不明白,就當教育或者傳承囉。一個千禧後,聽完個節目,上網搜尋《玩肚餓》,於是認識到莫少聰,認識到90年代香港娛樂圈的特點,不是很有意義嗎?今時今日,還有年輕人會搶奪Oasis的演唱會門票,也是因為類似緣故咋!」說得好偉大。

現實一點,當然是基於自私。難得還有一個平台提供少少的自由度,有責任利用到盡。像我入雜誌社的時候,撰寫電視節目介紹,也是出於自娛的動機而天馬行空亂來又亂打亂撞得到一些人的認同。在2024年的某個周末的朝早,電台突然播放《玩肚餓》,也有異曲同工之浪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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