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上天真的很眷顧我,我今時今日所擁有的一切,都要從第六次終於成功逃到澳門說起。」移民澳洲的笛子演奏家、工程公司老闆盧炳如是說。多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的他,至今已近古稀之年,仍不忘昔日那段刻骨銘心的逃亡經歷,他堅信:「人只要堅持信念,沒有做不到的事!」

仍記得,在淅淅瀝瀝的冷雨中,有一位長者站在美國新澤西州的「逃港罹難知青紀念碑」前,為逝者深深鞠躬,這座紀念碑上有6位是他曾經的同事、鄰居,他經過多番考證,才將名字提供給建碑組,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為逝去的朋友盡一分力,讓他們安息。2023年,這位長者專程從澳洲赴美國兩次,一次美東,一次美西,參與逃港紀念活動,悼念在風浪中逝去的朋友們。

盧炳2023年5月到美東參加「逃港罹難知青紀念碑」紀念活動。(曾蓮/大紀元)
盧炳2023年5月到美東參加「逃港罹難知青紀念碑」紀念活動。(曾蓮/大紀元)

他叫盧炳,歷經六次驚險的偷渡經歷,九死一生終於在1981年由珠海水灣頭游到澳門黑沙環,獲得自由。回憶往事,仍如昨日般清晰。盧炳接受本報專訪,講述他跌宕起伏的逃亡路,歷經扒火車、被狗咬、攀鐵絲網、過蠔田、橫渡海峽劈波斬浪的驚險歷程。

他從珠海逃到澳門落腳,又在八十年代去澳洲白手興家,從一句英文也不會到完成機械工程的高級文憑課程,加入了澳洲工程師協會,後來自己創業當老闆,堅強的意志伴隨著他的一生。還有他那枝心愛的竹笛子,悠揚的笛聲響起,自9歲跟父親學藝後,就成為他生命的一部份,從中國吹到澳洲,寄託著他對生命的體悟。

多年來,笛子一直伴隨著盧炳的生活,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受訪者提供)
多年來,笛子一直伴隨著盧炳的生活,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受訪者提供)

兩次扒火車失敗 救命的笛子

盧炳在廣州29中(現西關培英中學)1972年中學畢業後,當時正是「上山下鄉運動」高峰期,即知識青年到農村接受「再教育」,他無奈被分配到粵北山區英德縣的水泥廠當技術工人,戶口也被遷出城市,每年只能回家探望父母一兩次。過去在城市生活有著優越的環境,如今來到偏遠地區受苦,還不知道能不能再回到城市,這段日子讓他感受到前路茫茫,看不到未來。

盧炳第一次「扒火車」的同伴們,1985年新年他回到廣州的合照。(受訪者提供)
盧炳第一次「扒火車」的同伴們,1985年新年他回到廣州的合照。(受訪者提供)

1979年,他第一次逃港,當時聽說有火車會運水泥去香港,他和三名同事決定碰碰運氣,燒焊好鐵架搬上火車,外面堆滿水泥包,他們就躲在水泥包的縫隙中偷渡。這種「扒火車」的方式也是令人膽戰心驚,因為路途上若有崗哨檢查,採取的方式是用鐵筆刺入試探是否有人,如被刺中真是頭破血流。但這一次倒不是被發現,到站後令他們大跌眼鏡,原來這趟火車其實去廣州黃埔港碼頭,根本不是去香港,他們只好灰頭土臉離開碼頭,再搭火車回到工廠上班,假裝沒有事情發生。

盧炳與第二次「扒火車」的夥伴,圖為10年前的相聚,如今這位朋友已離世。(受訪者提供)
盧炳與第二次「扒火車」的夥伴,圖為10年前的相聚,如今這位朋友已離世。(受訪者提供)

不久後再次有火車去香港的機會,這次盧炳沒有搭錯車了,但敗在無法忍受酷熱天氣,從水泥包中探頭透氣,被值班逮個正著。他被送往派出所,這次是他的「笛子」救了他,站內警察一眼就認出他是英德水泥廠宣傳隊吹笛子的,長相斯文,看起來不像甚麼壞人,錄了口供後就放他走了。

永生難忘的午餐肉

一般人覺得罐頭午餐肉是「垃圾食品」,但是在盧炳的心中是永生難忘的美味。「直到今時今日,我對午餐肉還是有好感的,現在偶爾還會買來吃。我第一次吃午餐肉,是在香港的警察局。」

這是盧炳第三次嘗試偷渡,那次爬山就走了五天五夜,跋涉一步一刀割的蠔田區,忍著傷痕和疼痛,從後海灣游去香港,游了三、四個小時,餓了好多天。這次他真的上岸了,以為奔向自由世界,沒想到很快就被守衛邊境的英軍啹喀兵發現了,當時是1979年5月,香港施行「抵壘政策」,非法入境者未入市區者不獲頒身份,在邊境抓到只能被遣返。即使如此,他仍然感恩香港的警察的人性化對待偷渡客,每人都送一個盒飯,盒飯中就有午餐肉,對於捱餓多時的他來說,撲鼻的香味至今難以忘懷。

1979年盧炳(左)在廣州,當時從香港遣返,在清遠拘留所剃光頭後大概三個多月,頭髮仍未長齊。(受訪者提供)
1979年盧炳(左)在廣州,當時從香港遣返,在清遠拘留所剃光頭後大概三個多月,頭髮仍未長齊。(受訪者提供)

狼狗無情 牙印隨身幾十年

香港在1980年10月取消「抵壘政策」,即使逃到香港也無法獲得身份,仍然嚮往自由的盧炳的目光轉向澳門。1981年,第四次偷渡他找了「蛇頭」(經營及操控非法移民活動的人)幫助,搭船成功抵達澳門。沒想到倒霉的他到達澳門的時機不對,那時候澳門政府還沒有特赦無證勞工,一次在咖啡店與偷渡的朋友會面時,有偷聽到他們的談話,被人舉報,警察前來查證,又一次遣返大陸。

這次遣返,他被送到珠海山場收容站,有朋友用錢把他贖出來,他心情複雜,是回廣州還是再搏一次?此時此刻,澳門就近在眼前,他決定再冒一次險,深夜摸黑來到澳門和拱北交界的鴨涌河邊,不顧雙手被刺破鑽心的疼痛,翻過三、四米高的鐵絲網,此時狼狗的吠聲令他一驚,他從牆邊跳下逃跑,卻被狼狗一口咬住大腿,久久不願鬆口。一個軍人惡狠狠地衝過來,將他罵了一頓,再將他羈押到軍營。至今,在盧炳身上還留著被狼狗咬過的牙印。

最後一搏 抵達彼岸迎來新政

身上傷痕累累,意志堅強的盧炳仍抱著對自由的渴望,1981年中旬,他的一個朋友告知澳門很可能很快會「大赦」無證勞工,只要抵達澳門,事事小心不被發現,就會迎來曙光。抱著最後一搏的心,盧炳不顧自己安危,決心再次偷渡。

有了前幾次的經驗,他和朋友決定在珠海水灣頭下水,在附近一個地盤躲藏起來,找到合適的時機下水,在黑夜中奮力向前游。這次算是順利,兩小時後抵達澳門。但一上岸就被「蛇頭」發現,當然比被警察發現要好,「蛇頭」跟他們索取大筆金額,他們表面答應,後來在深夜偷偷逃跑,沒有付這筆錢。

這次來到澳門,盧炳終於獲得自由。1982年2月18日,澳門當局邀請當時的「五大商會」召開閉門商談,提及管制非法居民的具體措施,4月6日,澳門廠商開始登記無證勞工及其家屬的個人資料,經警方審查後向其發放「臨時居留證」,警方由5月1日起發放證件,直至7月12日結束。盧炳就是這批獲得居留證的受益者。1984年5月起,澳門又頒布一項新政,擁有臨時居留證者可以領取正式的身份證。他從此就變成了「港澳同胞」中的一員。

盧炳第六次逃到達澳門後終於穩定下來。(受訪者提供)
盧炳第六次逃到達澳門後終於穩定下來。(受訪者提供)

盧炳工作的同事,這些女工大多數都是偷渡到澳門的。(受訪者提供)
盧炳工作的同事,這些女工大多數都是偷渡到澳門的。(受訪者提供)

憑著勤奮好學的頭腦,盧炳到一間電子廠打工,很快得到升職,管理20多名員工,也負責招工,自他接手後,工廠的業績節節攀升,令他最意外的是招工時破例錄取的一名包裝女工,後來成為了他的太太,兩人有相似的偷渡經歷,惺惺相惜,攜手並肩展開人生的另一段旅程。

1983年盧炳與女朋友(現在的太太)合照。(受訪者提供)
1983年盧炳與女朋友(現在的太太)合照。(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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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看年輕時九死一生的經歷,盧炳表示從未後悔,並感激自己做出的選擇。「文革」和「上山下鄉」對一代中國青年肉體和心靈上造成了極大的創傷,能夠逃離中共的魔爪來到自由社會,憑著勤勞和智慧重新開創一番天地,他認為一切都是值得的。「一般人偷渡很多都是為了一餐飯,能夠換一個賺錢環境,但我可能是一直透過電台接收到海外的新聞,對自由民主的追求已經在我頭腦中生根,我很清楚被中共統治的地方會是怎樣,我也清楚共產黨是不會講信用的。所以後來有機會技術移民,1987年我又選擇移民澳洲,也很慶幸自己做了這個決定。」

盧炳澳洲打拼的故事,也是一代華人在海外奮鬥的縮影,在他的心中,得之不易的自由,讓他更加珍惜身邊的一切,亦希望透過自己的故事可以激勵更多的人堅持信念,不畏強權。◇

盧炳與太太從香港飛往澳洲,圖為在香港的合照。(受訪者提供)
盧炳與太太從香港飛往澳洲,圖為在香港的合照。(受訪者提供)


盧炳初到澳洲。(受訪者提供)
盧炳初到澳洲。(受訪者提供)

盧炳2024年在澳洲近照。(受訪者提供)
盧炳2024年在澳洲近照。(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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