砲轟社工註冊局「嚴重偏離維護國安精神」後,港府本月提出修例,改組社工註冊局,過半成員由政府委任。另外,如果有社工被裁定「干犯國安」等「嚴重罪行」,註冊局可以將其即時釘牌(取消資格)。有調查顯示,在海外的港人社工及前社福界從業員,96.7%受訪者認為修例並不恰當,98.5%受訪者認為是削弱社工專業自主,令社工專業實踐更困難。

根據港府提出的《2024年社會工作者註冊(修訂)條例草案》,註冊局成員由現時的15人增加至27人,其中至少14人是社工,8名通過選舉產生,17人委任,另外2名委員分別會是社署署長和社署屬社工的公職人員;並要求成員宣誓擁護《基本法》、效忠特區政府;修例亦要求該局制定持續進修框架與要求。

有學者及社福界人士進行網上問卷調查,發現絕大部份受訪者不同意政府改組社工註冊局及相關各項修例建議。(調查機構提供)

逾六成調查受訪者曾為資深社工

調查在本月20至22日透過網上進行,對象是現居於海外,包括英國、美國、加拿大、台灣的香港人社工及前社福界從業員,收到397份有效問卷,六成以上受訪者曾為香港資深社工,其中近三成半(33.8%)曾任職社工10至20年,曾任職20年以上的佔三成(30.2%)。

調查的4名研究者,分別為浸會大學社工系前教授 、中文大學社工系前客座教授趙維生;明愛專上學院前社工講師、現任英國倫敦京士頓學院(Kingston College)社工課程講師龔偉森;浸會大學社工系前講師陳綺媚、香港關注綜援低收入聯盟前總幹事、英國港人組織West Midland Hongkonger Support CIC負責人李大成。

在英國的李大成接受本報訪問時說,進行是次調查是因現時環境下,在香港表達相關意見或有憂慮,在海外、曾經受過社工訓練的人作為持份者表達意見,是對在港的人的支持。他明白香港人在港發聲有憂慮,但希望在港的社工,甚至市民都會為社工發聲,向立法會議員表達意見,社福界議員狄志遠亦應收集社工的意見與民意。

逾八成受訪者不同意修例提出的各項建議

就修例加入國安元素,調查顯示,85.4%受訪者不同意被裁定「違反國安等罪行」的社工遭立即釘牌;同意者只佔4.5%。98.2%受訪者擔心,修例會令社工更難從事保障人權和捍衛社會公義的工作;認為不會有影響的受訪者只有不足1%。95.7%受訪者認為社工在修例後,隨時有可能因為工作關係,而被指「危害國家安全」。 97.2%認為修例後,社工可能會因個人不能預計的原因,被拒絕註冊或續期。

李大成預期,修例在「清一色」的立法會中會無修正通過,「已經有心理準備」。他認為修例後會令社工「更加噤聲」。投身社福界30年、成為社工約20年的李,引述社會工作者註冊局發出的《社會工作者工作守則》,指「社工認同有需要倡導修訂政策及法律,以改善有關的社會情況,促進社會的公義及褔祉」,是社工的天職,但「現在很難做得到」,對權貴影響一些社群的福祉,甚至欺壓時,發聲或組織弱勢社群發聲,會冒上一定風險,壓力更大,造成寒蟬效應,「你是否還放心為街坊、弱勢社群爭權?」

99.2%受訪者:政府將控制社工專業話語權

港府一再聲稱,改組是為社工專業發展提供好的基礎。不過,98.5%受訪者擔心政府修例會削弱專業自主;99.2%認為會導致政府控制社工專業的話語權;79.3%不同意修例會提高社工專業水平。

李回顧過往的工作中,部份事情若在今天,亦可能「踩線」。他曾經在一年中數次組織街坊,就房屋議題請願。他曾經向街坊解釋,粉嶺高爾夫球場發展後,能解決劏房問題,「政府不是沒有地,只是權貴拿走土地,我們是否應該爭取從他們手上取回土地,建公屋改善劏房問題?」

但是如此做會得罪權貴,現在甚至會被指是「軟對抗」、煽動等,「你還敢不敢對街坊講?隨時連個牌都無埋(隨時連個資格都沒了)」,加上修例後註冊局大部份人由政府委任,思維難免跟隨政府,但他們就有權決定某人是否適合成為社工。

李評估,正因為社工因擔心承受風險,修例對於他們協助的弱勢社群起阻礙作用,發聲的空間會更少。他慨嘆未來可能「社工在幫助弱勢社群之後,自己都變為弱勢社群」,人心惶惶,擔心牌照不保。

憂社工變維穩工具

曾經在2013至2023年擔任註冊社工的林兆彬向本報分析,修例後政府可加強對社工界的控制,方便取消被認為是反政府、「黃絲」的社工資格,製造白色恐怖,令社工不敢「亂講野(亂說話)」或爭取民生政策,「當社工或社福機構不做政策倡議的話,就會變成政府維穩的工具,個案式處理當事人的問題」。

對於是次修例中,增加社工專業的持續專業發展要求,調查中73.6%受訪者不同意,只有一成半同意。林兆彬稱,同意持續專業發展要求方向,但擔心社工會否被迫讀國安課程、北上交流。

林形容,社工行業目前在香港已經面目全非,「聽說有非政府機構申請一筆過撥款時,若過往搞過慶七一、十一、國安教育活動會有加分,社工還得去聽國安講座。」

今年首季起,社署更新競投津助福利服務的評分標準,新增福機構過去3年曾舉辦支持政府政策的往績。活動可關於福利政策、國情或國家發展,或慶祝「十一」、「七一」的活動。此項評分在100分的總分中佔10分。安排引來業界質疑政治審查。

前社工批政府輸打贏要 憂民主派人士無法註冊

林兆彬指出,今次修例過程粗暴,由政府放風到行政長官會同行政會議通過修訂,不足一個月。

曾經作為油尖旺區議員的林,認為修例「明顯是輸打贏要、奪權」,與當年改變區議會與立法會組成一樣,「親建制人士選不贏,政府就唯有修改遊戲規則,讓建制派主導註冊局」。他又提到,有曾經擔任議員的民主派人士現正修讀社工課程,在目前情況下,林擔心他們將無法註冊。

導致社工容易誤踏「紅線」

調查的「總結及建議」部份指出,絕大部份受訪者不同意修例的各項建議,認為這次修例破壞社工專業自主,將導致社工專業實踐更困難,也更容易誤踏「紅線」,隨時會有違法或被拒絕續牌的風險,因而無所適從,甚至在專業實踐中自我制約。這樣做對社工專業有百害而無一利,也直接損害服務使用者,特別是弱勢社群的福祉。 

另外,政府若要擴大社工註冊局的組成由15人增加至27人,調查主張其中增加的6名社工成員,也應由註冊社工以一人一票的選舉產生,令民選成員增加至14名,一方面達到政府擴大註冊局代表性,也達到維持專業自主。

調查最後指,政府這次修例過程急迫,未有大規模諮詢註冊社工的意見,令人有行事草率、不尊重社工專業和「大石壓死蟹」的不良觀感。建議政府在推行修例之前,必須以尊重社工專業的態度,廣泛諮詢及認真聆聽社工同工的意見,並公開諮詢過程及結果,以示公平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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