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兩個多月不間斷的戰鬥,馬里烏波爾的守軍已經疲憊不堪。他們受到持續轟炸,忍受飢餓,還有和他們在一起的幾十名兒童也經歷著戰爭的恐懼。在巨大的亞速(Azovstal)鋼鐵廠廢墟地下深處,他們決定一直戰鬥下去。
5月1日,澤連斯基在推特上說,平民已開始從亞速疏散。第一批約100人已經前往控制區。「明天我們將在扎波羅熱(Zaporizhzhia)與他們會面。感謝我們的團隊! 現在,他們與聯合國工作人員一起,正在努力從工廠疏散其他平民。」
鋼廠工人烏斯馬諾娃(Natalia Usmanova)告訴BBC記者,已經有兩個月沒有看到陽光了。她描述了在工廠裏避難時的恐懼。一次,多枚砲彈擊中了防空洞出口,使她們因缺氧而呼吸困難。
網上發布的視頻顯示,老年婦女和帶著小孩的母親爬過陡峭的瓦礫堆,離開鋼廠廢墟。人們對疏散人群的安全仍然感到擔憂。之前逃離的人曾描述他們的汽車遭到槍擊,烏克蘭官方也多次指責俄軍砲擊商定的疏散路線。
這是自俄羅斯2月24日入侵以來的第一次真正兩天的停火。周日,疏散結束後,俄軍幾乎立即恢復了對工廠的砲擊。烏克蘭國民警衛隊第12作戰旅指揮官施雷加(Denys Shlega)5月1日晚間說,還有數百名平民包括幾十名兒童仍然被困在地下,他們與將近500名傷員及很多屍體擠在一起。
亞速團副團長帕拉馬(Svyatoslav Palamar)說,應該有第三方政治家或領導人參與談判,保證讓平民安全離開。他說,現在甚至連接觸鋼鐵廠的一些傷員都很困難。那裏除了瓦礫沒有醫療設備。士兵們很難靠人力移動數噸重的石板。他說,仍聽到在廢墟里有人求救的聲音。
帕拉馬說,與他的亞速團在一起保衛鋼廠的還有海軍陸戰隊、警察、邊防軍、海岸警衛隊等。死去烏軍戰士的遺體仍在工廠內。他相信他們將能夠把這些遺體轉移到烏克蘭政府控制區。他說,「我們必須盡一切努力將英雄們安葬。」
無論如何,滯留在亞速鋼鐵廠的平民已經開始撤離,人們希望看到在後續的撤離行動中,俄羅斯軍人能夠遵守《日內瓦公約》,表現出專業素質,讓平民和傷員安全離開。據稱馬里烏波爾可能還有大約10萬人沒有撤離,亞速鋼鐵廠下面還有數千名烏克蘭軍人正在堅持戰鬥,一切都遠沒有結束。一些西方媒體借這次撤離的機會,接觸到駐守亞速鋼鐵廠的烏克蘭軍人,從他們那裏了解到兩個月來,鋼鐵廠地下空間戰鬥和生存情況。
亞速團參謀長克羅特維奇(Bohdan Krotevych)少校,是烏克蘭國民警衛隊亞速團指揮官普羅科佩科(Denys Prokopenko)中校的第一副手,他描述了60天以來的戰鬥經歷。
克羅特維奇說,鋼鐵廠的存在意味著馬里烏波爾沒有淪陷。他說,「從這裡,我們對敵人火力控制深度為6到8公里。 」「我們擊潰了敵人的每次進攻。現在我們士氣高漲,我們知道為甚麼而戰。」
克羅特維奇列舉了一份消滅俄軍的清單:大約1,200名士兵被擊斃,數十輛坦克和裝甲車被毀,還有一架蘇-25對地攻擊機被擊落。
但是,由於城市像鐵桶一樣被圍,得不到外援,食物、水和彈藥都已消耗殆盡。戰爭之初,俄軍切斷了水、電、煤氣、互聯網和移動通信。對烏軍來說,缺乏後勤保障,長時間不能休息,是個大問題。平民的撤離將減輕烏軍的負擔,並在一定程度上緩解食品短缺的壓力。
克羅特維奇認為,俄軍漫無目標的持續轟炸很不道德,軍事上也沒有邏輯。俄羅斯人總是破壞居民區。他們用飛機、火箭向平民住宅開火,而烏軍並不在那裏。這裏曾是一座繁榮的港口城市和文化中心,現在已經變成一片廢墟。俄羅斯飛行員和砲手實際上是在殺害平民。他們的戰術就是將整個城市夷為平地,這座城市的房屋已有98%被損毀。
在之前的進攻中,亞速團與俄羅斯人有過近距離接觸,在第一陣地行動中曾抓到俄軍士兵。克羅特維奇特別指出,審訊不需要使用暴力,俄羅斯人會自動交出信息,只要給他們一杯茶和一塊巧克力,他們就會說出一切,包括他知道的所有名字、無線電呼叫、集中的城鎮和其它烏軍感興趣的信息。
克羅特維奇沒有透露物資儲備的具體信息,也沒有提及傷員和治療情況的細節。他說:「我不能透露數字,但傷員人數很多,沒有足夠的藥品,對醫護人員和傷員來說都非常困難。」
現在,亞速鋼鐵廠已不僅是這座城市的象徵,還有著重要的軍事意義。五角大樓消息顯示,多達12個俄羅斯營級戰術小組被牽制在這一地區,他們仍在試圖奪取對這座城市的控制權,這些力量本來可以被用於推動奪取頓巴斯。
這座90年前建成的鋼鐵廠,位於亞速海與卡爾米烏斯河的匯合處,1933年開始投產。二戰之前,該廠有1.2萬多套工人住宅,以及學校、電影院、醫院和公園。 1943年德軍撤離時對鋼廠進行了徹底的破壞,此後經歷了長達6年的重建。值得一提的是,1973年,冶金車間啟動3600型軋機,用於生產大尺寸厚鋼板。這台機器在捷克斯洛伐克的奧斯特拉瓦製造,重量達到250噸,即使現在也屬罕見。1991年,烏克蘭接管了這座工廠。同年,其產品進入世界鋼鐵市場,當第一塊金屬按訂單發往美國時,烏克蘭嚐到了瓜分「蛋糕」得到「櫻桃」的滋味。
現在這裏已成為易守難攻的戰場。這是一座真正的城中之城,面積超過11平方公里,有13個大型車間,以及輔助設施、電水系統、交通天橋、鐵軌和其它建築物。龐大而複雜的地下建築群深達6層,用4米厚的鋼筋混凝土建造,甚至可以抵禦戰術核彈的攻擊。最近發現,在3600軋鋼車間地下還有一條長度約24公里的隧道。這些布滿四通八達地下通道的基礎設施,為守軍提供了便利,使他們能夠自如安排射擊點、防禦節點和各種隱蔽行動。俄軍攻佔鋼鐵廠成功的機會幾乎是零。
儘管普京已經下令部隊不進入市內,但炮火攻擊一直在繼續。美國軍方表示,已觀察到俄軍正在離開馬里烏波爾,向西北方向的紮波羅熱前進。但這並不意味著俄軍已擁有馬里烏波爾,因為他們仍在繼續對馬里烏波爾進行打擊,包括空襲和導彈襲擊。如果馬里烏波爾在俄軍手上,他們就不必這樣做了。
克羅特維奇說,馬里烏波爾保衛戰沒有先例。二戰時的塞瓦斯托波爾戰役中,至少還有一條海上後勤補給線,當時敖德薩也有一條海上走廊和海軍炮火的支持。而現在,亞速海完全在俄羅斯的控制之下。
他說,有時我們會對自己的能力感到驚訝。多數激烈的戰鬥都沒有記錄,如果你能看到真實的戰鬥場面,你會意識到,亞速戰士超越了更高的專業水準。亞速的軍事理論就是:最大限度地消滅敵人,以此保衛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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