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芭蕾舞劇《天鵝湖》首演，到中央芭蕾舞團的革命樣板戲《紅色娘子軍》，一個來自西方的舞蹈藝術，被巧妙地包裝了革命與仇恨。
（一）
芭蕾舞，被稱作「足尖上的藝術」。它起源自十五世紀，誕生在文藝復興時代的意大利宮廷。隨著意大利美第奇家族的女兒嫁到法國王宮，芭蕾舞迅速地傳到法國。
可能很多人並不知道，現代芭蕾舞的改革，來自於極具藝術才華的太陽王路易十四。路易十四青年時曾是一名活躍的芭蕾舞演員，如果你看到亞森特里戈畫的路易十四畫像，就不難理解為甚麼路易十四要用一個標準的丁字步站著，因為他是一位芭蕾舞演員呀。
1661年，路易十四創立了皇家舞蹈學院，這是法國國王親自擔任校長的芭蕾舞學院。同一年，路易十四開始親自掌權治理國家，他跟自己的舞蹈夥伴們說：「今後，我就不跳芭蕾舞了，我得專心做好國王，還要跟西班牙、荷蘭打仗呢。」路易十四退役後，巴黎誕生了世界第一支專業芭蕾舞團，就是巴黎歌劇院芭蕾舞團。
之後的兩百年，芭蕾舞一直是法國最為驕傲的藝術之一。兩百年後， 漸漸的，芭蕾舞在法國步入了衰落，開始在俄羅斯發揚光大。尤其是在一位偉大的俄羅斯作曲家的一部不朽的作品問世之後，芭蕾舞走到了藝術的巔峰。
1877年俄羅斯舊曆2月20日，俄羅斯寒冷的冬天過去了，厚厚的黑土開始軟化成泥濘，人們在這一天紛紛從各地，坐著馬車來到莫斯科大劇院，來看一齣叫做《天鵝湖》的芭蕾舞劇。劇作家的名字叫做柴可夫斯基，人們在1871年以後開始熟悉他的交響樂，但是創作芭蕾舞劇，他還是第一次。
（二）
從法國傳來的芭蕾舞，在俄羅斯是一種貴族的藝術，但是那個時候俄羅斯還缺乏真正有天賦的演員和天才的作曲家。
柴可夫斯基原來是搞交響樂創作的，有一次，他的好友、莫斯科大劇院的藝術指導別吉切夫找到了柴可夫斯基說:「莫斯科大劇院有個檔期，想做個新劇目，柴可夫斯基先生，您願意為大型舞劇劇本《天鵝湖》譜寫音樂嗎？」 「天鵝湖？」「對呀，要不我給您介紹一下劇情？」「不用，我知道，我的小外甥給我講過這個德國童話，講的是一位青年騎士打敗惡魔，救出了被魔法變成天鵝的少女，最後與他結婚的故事。我只是顧慮，您知道我的特長在交響樂， 我……」「柴可夫斯基先生，您現在在莫斯科音樂學院執教，有多少年薪？」「嗯，一千五百盧布。」「好吧，我給你800盧布，把這個劇本搞出來，怎麼樣？」800盧布？柴可夫斯基動心了。
柴可夫斯基開始精心鑽研當代舞劇音樂中，最有成就的那些總譜，他還去劇院觀摩舞劇演出，觀察演員的表演特點。一年後，作曲家寫完了四幕舞劇的鋼琴譜，接著完成了配器。
作品交出之後，柴可夫斯基渴望莫斯科大劇院能像管弦樂隊對待他的交響樂一樣，尊重他的芭蕾總譜。可是，被委派來編導《天鵝湖》的人，根本沒有讀懂柴可夫斯基的作品，他認為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太「交響樂」了，簡直沒有辦法用這種音樂跳舞。再加上，《天鵝湖》首次公演，請來的女演員是一個大腕兒，為了迎合她，臨時找了一些上演過的曲譜來取代柴可夫斯基的原作，於是柴可夫斯基的作品被搞成了一鍋燴。
台下的觀眾可就不幹了。你想想，在寒冷的天氣專門坐著馬車來看芭蕾舞劇的，按咱們的話說，那就是票友呀，那個專業程度不比台上的演員差。於是，天鵝湖首演，讓所有的人大失所望。柴可夫斯基後來又創作了《胡桃夾子》，非常受歡迎，但是，《天鵝湖》一直到作曲家本人1893年去世，都沒有改變。
1895年1月15日，編導大師彼季帕和伊凡諾夫重新編導了《天鵝湖》，他們充份理解和運用了柴可夫斯基傑出的音樂語言，而著名的意大利芭蕾明星萊娜尼扮演了劇中的雙重角色———白天鵝奧傑塔和黑天鵝奧吉莉雅。在第三幕奧吉莉雅的獨舞變奏中，萊娜尼一口氣做了三十二個弗韋泰揮鞭轉，就是一條腿一直像鞭子似的揮動，身子則有規律地在另一腿的支撐下旋轉，這一絕技至今仍保留在《天鵝湖》的演出中，觀眾驚為天人。從此，《天鵝湖》就沒有離開世界舞台，成為巔峰之作。
（三）
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後，由於俄羅斯爆發布爾什維克的十月革命，大量的優秀芭蕾舞演員出逃西歐，於是芭蕾舞藝術再次涅磐重生，回到他的發祥地——意大利和法國。留在俄羅斯的芭蕾舞開始成為革命的藝術、紅色的芭蕾舞。
1958年，日本松山芭蕾舞團芭蕾舞劇《白毛女》在中國首演。松山芭蕾舞團是由日本左翼人士清水正夫創辦，六十年來一直在日本跳《白毛女》這個由延安藝術家編纂的、最具革命煽動性的作品。日本的芭蕾舞演出也觸動了中共，於是在蘇聯專家的幫助下，白毛女演出的第二年，中央芭蕾舞團成立，並在蘇聯專家的幫助下排演了芭蕾舞劇《天鵝湖》，女主角由白淑湘擔綱，劉慶棠則入選扮演王子。
1964年，江青開始對芭蕾舞劇產生興趣，白淑湘又被第一個選中，出演了篡改歷史的紅色現代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中的女主角吳瓊花。兩年後文革爆發，白淑湘的父親在張學良手下擔任過軍官，結果被當成「歷史反革命」揪了出來，白淑湘也因此被揪出來反覆批鬥。父親慘死，白淑湘告別舞蹈生涯。
天鵝湖中扮演王子、後來在《紅色娘子軍》中扮演中共黨代表的劉慶棠走了另一條路。原來一直讓他自卑的貧農出身，文化大革命中成了他革命的資本，成為革命核心小組成員的劉慶棠，首先揪鬥的就是他的舞伴白淑湘。
劉慶棠亦深受江青的青睞。在江青提名下，一躍成為中共文化部副部長，文革後被判刑。其前妻徐傑如此評價劉慶棠道：「他是一個精靈，在創造與欺騙中飛來舞去，閃著耀眼的光，最後他落到了地獄。」可嘆的是，被中共槍殺了父親、自己錯過了最珍貴的藝術黃金歲月的白淑湘，卻在被「平反」後再次為中共歌功頌德，稱「我們的藝術生命有了保障，我們重獲新生了」。
2015年7月，中央芭蕾舞團的革命樣板戲，在中國大陸強制對中國人民洗腦十年的《紅色娘子軍》，換了一個名頭，改成經典芭蕾舞劇，在紐約林肯中心上演。2017年舞劇再次前往澳洲演出，引來當地群眾抗議。一個來自西方的舞蹈藝術，巧妙地包裝了革命與仇恨。
從童話到人間，都有黑白兩隻天鵝，她們同樣的迷人。不過一個是善良，另一個卻是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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