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看到一則消息，說是河南煙草公司，招聘的流水線工人中有三成是碩士研究生，估計有不少大陸今年的高考生和家長，正在爲考上985或是211大學而高興，但這一則碩士生爭當捲煙工的消息，應該讓很多人別有一番感受⋯⋯
那我們今天就來聊聊這個話題。
研究生「內卷」到捲煙廠
河南中國煙草公司，在4月下旬的時候發佈了今年招聘大學生的錄用名單，隨著畢業季的到來，這個名單也引起了眾多網民們的關注和熱議。
名單中顯示，河南中煙錄用的149人中，管理、技術研發和市場營銷崗位一共錄用14人，學歷都是碩士研究生，而且近一半都是海外高校畢業，比如英國格拉斯哥大學、杜倫大學、澳洲悉尼大學等等。
剩餘的135人，都被河南中煙下屬的捲煙廠一線生產操作崗位錄取，這些人中，除了名校本科畢業生外，研究生學歷的有41人，佔比達到30.37%。
從報道出的消息看，捲煙廠一線生產工人的工作主要包含「製絲」和「捲包」兩項內容，是熟練技術工種。那麼，需要碩士這麼高的學歷嗎？河南中煙公司人力部的回覆是，在招聘一線操作人員的時候，只要求本科以上學歷，但是因爲碩士生報考的太多了，只能是擇優錄取。也就是說，高學歷競爭的人太多，捲煙廠招聘不得不內卷化。
有網民調侃說，終於明白為甚麼煙這麼貴，原來是因為研究生在一線捲的⋯⋯我們看，很多人之所以對研究生捲煙感到驚訝，還是因爲這種現象，可能背離了很多人對教育回報的認知，多數人會認爲花費了更多的資源和精力，但最後還是跑去流水線當工人，做著和學歷、專業無關的事，好像有點浪費人才了⋯⋯不過，也有網民說，很多人讀書就是爲了高收入，而捲煙廠利潤高、福利待遇好，而且還有編制，研究生捲煙也很正常。
那麼，捲煙廠的待遇如何呢？從媒體披露出的數據來看，河南中煙年產捲煙超過300萬箱，位居全國第四位，2020年的銷售收入是510億元人民幣，稅利總額是357億元，效益是大陸其它行業無法企及的。剛畢業的學生，即便是一線的捲煙操作工，在部份煙廠一年也能拿到人民幣10萬元的收入，再加上其它的福利，確實有吸引力。而相比之下，很多985院校的畢業生拿不到這樣的待遇，比如，本科畢業生，就業當年的月薪只有5,000元左右，研究生也只是在6,000元左右。
也就是說，大學生、研究生太多，都需要找工作，而煙廠的薪酬又比較好，所以煙廠的一線操作工就成了瘋搶的熱門崗位。一些評論認爲，高學歷人才過剩，學歷貶值，高學歷到捲煙廠做操作工很正常，是市場選擇的結果。
而高學歷競爭捲煙工人的情況還不只是河南有，今年，像是江蘇、湖北、雲南、安徽、重慶等中煙公司的招聘，都要求操作工要有本科及以上學歷。一位在大陸二線城市捲煙廠擔任一線生產工人的女生說，自己是研究生畢業，但她的學歷在廠裏算不上拔尖的，他們廠裏還有很多雙一流學校的研究生，都在當工人。
還不只是研究生當捲煙工了，早在2012年的時候，陸媒就報道過，哈爾濱招聘457個環衛工人，結果報名的有1萬多人，其中近3,000有本科學歷、25人有碩士學歷。爲甚麼呢？因爲「事業編制」是招聘的最大亮點。當時就有人說，要當個清潔工人也不容易。
這裏簡單提一下大陸的「編制」，所謂編制內就是指中共企事業單位正式簽訂員工，這些機構的人員數量和職務分配，都由中共財政部門按編制撥款，通常分為行政編制、事業編制、銀行編制等等，而非編制人員就是單位自行外聘的人員，待遇都是單位自行規定，和地方財政沒有關係，通常，非編制人員和編制內人員待遇相差會比較大。
大家知道，中國近幾年的就業壓力非常大，整個經濟從2009年開始就走下坡路，加上疫情和中美貿易戰，使得中國經濟的發展越來越慢，很多企業瀕臨倒閉或者已經倒閉。很多產業鏈陸續退出中國市場，最重要的是吸收就業主體的民企，卻持續遭到政府的干預和打壓。
在中國，中共控制了所有的資源，民企變得不穩定，充滿變數，因此大陸很多年輕人都不願去民企，所以，「編制內」的國企就成了大家擠破頭都要進的地方。
名校畢業生的去處
實際上，近些年來，大陸985和211名校畢業生或是海歸人才，非常規就業的人並不在少數。
比如去年，大陸主營外賣消費的美團發佈了一組數據，在700萬的外賣騎手中有7萬的碩士研究生，21萬的本科生。
幾天前，貝殼研究院發佈了一個2021年大學生房產經紀人調研報告，報告中提到，在北京和上海，擁有本科學歷的大學生經紀人佔比超過六成。而在線上直選經紀人平台，更是有很多名校畢業的房產中介。
另外，媒體也報道過，像是學計算機的大學生，畢業後跑去豬企養豬，還有北大清華的碩士、博士畢業後到街道辦事處上班，20多歲的海歸碩士回大陸當汽車修理工等等，而且，可以預見的是，將來這種事兒還會越來越多。不過，如果說研究生就不該養豬或是捲煙，也未嘗是太絕對了，因爲職業選擇畢竟是個人的事兒，不管是甚麼學歷，能選擇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才是最幸福的事。
只是，現在很多人就業，都是湊合和沒辦法的選擇，人們現在都在說學歷越來越不值錢，教育內卷越來越嚴重，其實根據一般經濟學原理，學歷貶值和貨幣貶值一樣，是因為供給和需求的不平衡，俗話說，就是僧多粥少。
原來稀有的研究生、大學生，現在呢，已是普遍存在的狀態。我們來看一組官方的數據，今年的中國普通高校畢業生總規模達到909萬人，同比增加35萬人，可以說畢業生的數量再創新高。今年考研報名人數有337萬，而在2017年是201萬，在短短5年的時間裏，報名人數就翻了近一倍。
在大學生、研究生的人數攀升的同時，中國企業調查的數據顯示，在疫情衝擊下，去年有100萬家小店直接轉讓或倒閉，衝擊了700萬人的就業。
面對越來越少的職位空缺，以學歷論輸贏就成了一個最好的選拔方式，結果就是水漲船高。不過，也顯然很多職位是不需要高學歷的。用人單位越來越高的學歷要求，只能說明就業競爭加劇，階層上升的通道，正在變得越來越狹窄。
我們知道，中共這一、兩年推出了一系列所謂教育改革，要發展職業教育，但是不少學生和家長並不買帳，前段還剛爆出過浙江學子抗議大學改成職業大學。因爲在中國，職業教育並沒有在社會和職場上得到足夠的認同，比如捲煙廠的工作，職業學校的學生也可以完全勝任，但煙廠招聘起步就是本科以上學歷，所以，職業學校的學生畢業後會發現，想去福利好的捲煙廠當一線工人，連遞簡歷的資格都沒有。
中國失業有多嚴重？
我們來看看，中國大學生的就業有多困難，截止到今年5月13日，中共教育部以及人力資源等相關部門，開展了40場專場招聘會，為畢業生提供的崗位信息有342萬條。這個數據暗示，面對今年909萬的畢業生，會有一半的學生面臨失業。這還只是今年的畢業生。
根據騰訊的報道，因爲疫情影響，大陸去年的畢業生中，還有26.3%沒有解決就業問題。與此同時，職業調查機構的數據也顯示，疫情也導致了更多的海外留學生選擇回國找工作。
我們再來看看中共總理李克強，這段又說了甚麼？
7月12日，李克強在一個經濟座談會上強調，要拓展大學畢業生等就業渠道，努力實現較充份就業。這也說明大學生的就業情況十分的嚴峻。
記得在5月份時，李克強還曾經說過，中國的靈活就業正在興起，就業人員達到2億人。甚麼是「靈活就業」呢？根據中共官媒的說法，就是指快遞人員、網絡主播、家政人員、網約車司機等等，這些靈活就業渠道越來越多，已經成為中國就業的「蓄水池」。
李克強還鼓勵高校畢業生要「自強自立、就業創業」。看來，今年這909萬畢業生，有一半人只能是自謀出路了。李克強還提到，今年就業壓力依然較大，要實現1,100萬人以上城鎮新增就業。1,100萬就業，只是2億「靈活就業」人員的5.5%，中國大陸的就業缺口如此之大，也難怪李克強又忍不住說了實話。
按照中共最新公佈的第七次人口普查數據，中國大陸16-59歲勞動年齡人口為8.8億人，其中就有2億人被中共稱為「靈活就業」，佔比為22.73%，再加上中共官方公佈的失業率5.5%，簡單將兩個數字相加，就可以看到，中國大陸的實際失業率恐怕至少應該在28%以上，也就是差不多2.4億人，這可能才是中國經濟的真實現狀。
我們看到，從去年開始，中國房地產、電商平台、投資等等領域接連爆雷，從去年的阿里巴巴到前幾天的滴滴事件，從違約總額近2萬億的恆大地產，到前兩天剛破產重組的紫光集團，可以說，中國市場無論將來再爆出甚麼驚雷，外界也都見怪不怪了。
最近，還有一則消息讓人心驚，那就是從去年9月到今年5月，南京大學已經先後有5名學生以自殺的方式結束了年輕的生命，讓人惋惜的是，這5名學生中，有2名博士，3名研究生。滿腹才學的大學學子為何走上絕路呢？當然，各有各的理由或原因，但是，不管怎樣，教育體制或許已經存在嚴重問題，讓這些學子們看不到希望或是擺脫不了困境。但無論如何，輕生都是不能成為解決問題的方式。
說到教育體制問題，我們再多說幾句，如果不是一窩蜂地追求上大學，讀名校，而是從小學到大學、合理地做好教育規劃、調整教育結構，讓職業教育得到足夠的重視，或許不會這麼多孩子打破頭要去讀完名校，最後回過頭來搶職業技工的飯碗，那技工畢業的學生將何去何從呢？這不得不讓人憂心。＠
策劃：宇文銘
撰文：陳思雨、蔚然、宇文銘
剪輯：曲歌
繪圖：R1
監製：文靜
粵語配音：A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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