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改革後,新教主張「信徒皆祭司」的理論更讓不少新教科學家視自然科學研究為探索上帝造物的祭司活動,甚至在17世紀還形成了哲學風潮。於是,在一些秘密社團方方面面的資助下,原來的自然哲學逐步脫胎成今天的物理學,科學完全獨立於神學,並要把神學踏在腳下。
宗教勢力方面的行為也為這種信仰的轉變充當了催化劑。當哥白尼(Nicolaus Copernicus)1543年發表日心說,挑戰神學地心說的時候,教會採取了寬容的態度,羅馬教廷在70多年間並沒有對哥白尼的著作明令禁止過。然而到了伽利略(Galileo Galilei)著書立說的年代,教廷的態度就已經完全轉變了。不同於布魯諾(Giordano Bruno)被燒死,其實是與科學毫不相干的案例,伽利略1633年被宗教裁判所判處在家中終身軟禁,則與他支持日心說有關。不少相關的科學文獻也在17世紀初被列入《禁書目錄》(Index Librorum Prohibitorum),嚴禁印刷、進口與出售。
這種通過暴力扼殺的方式確實從表面上維護了教廷的威嚴,但在民眾思想逐步活躍的時代裏卻會導致人心漸失。宗教信仰建立在人真心去信奉的基礎之上,一旦人們心裏已經不相信宗教了,只是在表面上屈從於教會所掌握的武力,而不得不違心地服從教會的時候,宗教就不再具備原來教導人心的作用了,這勢必引起它在實質上的衰敗。從成住壞滅、陰陽正負的角度看,一切都在朝著負面的方向發展。
負面因素的增長從物質層面也能體現出來。由於科學的發展,17世紀滑膛槍及燧石槍的發明,導致本次人類冷兵器史上最強的制式盔甲——板甲的防護力已經無法抵擋槍械輕便而強大的殺傷力,不得不逐漸被棄用。至此,毀滅的力量越來越超過了防護的力量,人類走向壞滅的趨勢日益明顯。
而在思想領域,啟蒙運動(The Enlightenment)的出現更是打破了此前社會中正與負的平衡。以實證科學的發展為理論基礎,推崇唯物主義式理性思維的啟蒙主義者們以其尖銳的邏輯與敏捷的思辯刺痛了正處於不斷衰弱狀態下的宗教權威。如果說17世紀帶有唯物主義傾向的「自然神論」(Deism)的出現已經讓當時的宗教界大呼「異端」了,那麼無神論的理論化與系統化更是讓各大教派震怒不已。但此時匿於暗處的共濟會(Freemasonry)、光明會(Illuminati,也譯作「光照幫」)、撒旦崇拜(Satanism)、路西法主義(Luciferianism)等敵對力量已然勢大,傳統宗教已經不再有能力在意識領域統御大眾的思想了。很多神職人員自身的德行不夠,其道德感召力不足,無法使人心折服。相反,還引起不少反對者借題發揮,攻擊宗教。比如從小在耶穌會讀書的伏爾泰(Voltaire),成年後不但沒有效忠教廷,反而一生都靠大罵基督教在上流社會混得如魚得水,名利雙收,甚至死後都能名垂青史。
隨著反神、反傳統的思想越傳越廣,人們的道德在不知不覺中被破壞了。啟蒙主義吹捧個體的自由與科學的理性,人性中自私自利的部份就會膨脹起來;人不信神,就會沒有任何思想約束地隨心所欲,哪怕侵害他人也在所不惜。啟蒙運動中《百科全書》(Encyclopedie)的發行更是打著科普的幌子評論時政,在詞條下插入大段喧賓奪主的反宗教觀點或政治宣傳。而對於天地萬物的解釋,也是依靠當時低下的科學水平,大多以無神論或唯物論為宗旨隨便下定義。雖然漏洞百出,但它們卻奠定了近現代人類的整體思維模式。
啟蒙運動是針對當時所有具備正常傳統思想的人進行的一次大洗腦運動,希望藉助實證科學知識和無神論觀點在意識形態上取代宗教信仰,為顛覆傳統的社會秩序打下思想基礎。其用意在於通過洗腦宣傳打掉人的正信,並為從18世紀末開始策劃的一系列大規模殺人革命提供理論支持。
美術發展的日漸式微
科學與思想的變革對美術的影響是巨大的。最明顯的現象就是宗教主題作品在比例上呈逐步減少的趨勢,包括在鼓勵宗教題材創作的天主教國家裏也是如此。進入18世紀後,這一趨勢在整個歐洲可謂愈演愈烈。
這種情況的出現其實也在常理之中。如果一個畫家不信神或者不怎麼信神了,那麼他的創作重心自然不會放在如何表現神那裏。除非有這方面的訂單,否則畫家在個人的創作中就不會去畫神;而當有訂單時,不信神的畫家則是以牟利為目的去畫神,畫面上不自覺流露出來的心境,與所要求的那種真正虔誠信仰的意境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別,作品所帶的信息如何就可想而知了。
因此,在18世紀承襲巴洛克風格的洛可可時期,美術呈現出向兩方面發展。在宗教作品中,藝術家們一如既往地表達天國的神聖與輝煌,在藝術形式上除了繼承此前巴洛克風格的活躍動勢、恢宏風貌外,更加側重於技藝手法的輕盈靈巧與裝飾元素的豐富纖細等因素。而在世俗藝術中更多描繪的則是人世的浮華與情感的細膩浪漫。此時的世俗主題多表現上流社會快樂生活、追求情愛等內容,或以神話題材來作隱喻,表達生活的樂趣。
人間的藝術自然可以表達世俗生活,這本是沒有問題的。但此時的世俗藝術在去掉神聖因素後形成了一種趨勢,變得越來越低俗,那就成問題了。從藝術史中可以看到,18世紀中、後期的一些知名畫作已經放棄了以前借用神話來掩飾的遮羞布,直接去表達違背道德的主題了,比如表現同時代男女偷情的場景,甚至描繪一些猥褻的畫面等。但那時敗壞了的社會風氣卻讓某些色情畫家在美術界身居高位,頗負盛名。
從藝術水平上看,洛可可式的室內裝潢和傢俬造型等實用藝術始終具有非凡的美感與不朽的工藝價值,這與今天的美術史書上所常見的洛可可「代表畫家」們在創作題材方面的低俗顯得格格不入。事實上,人們還是能夠找出一些立意優秀的洛可可作品的,但由於啟蒙主義等變異的思想熱衷於宣揚追求自由、反對傳統禮教束縛的觀念,加之社會高層的享樂與腐敗,導致那些破壞道德的作品卻被吹捧了起來,造成了藝術迅速走向敗壞的惡果。
歷史的發展始終都遵循一定的規律,即使在多重相生相剋的制衡作用下,此時的陰陽卻在一點、一點地滑向失衡——陰越來越強盛,而陽則在削弱。雖然洛可可藝術也屬於正統藝術之一,但也是傳統發展到後期陰盛陽衰的體現。洛可可風格的藝術品位講究往細小處走,著眼於細膩、瑣碎的裝飾風格,不再有前代藝術的大氣與雄渾。受這種藝術的影響,男性行事風格也逐漸像女性般優雅。上個世紀的美國歷史學家房龍(Hendrik Willem van Loon)在他的書中對此評價道:「這個時期的藝術缺乏文藝復興和巴洛克時期藝術作品中公認的男性氣概和力量特徵,它是女性藝術而非男性藝術。從男人的服飾、傢俬,還有他們一邊用漂亮的中國茶具喝著巧克力奶,一邊津津樂道地談論著政治上的流言蜚語,就能斷定洛可可時期是女性時期而不是男性時期。」
如果說這種變化還在能接受的範圍之內,那麼法國大革命後,更嚴重的變異便無法讓人接受了,那些東西將取代正常的陰陽,魔鬼開始一步步統治世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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