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電話後好幾個月,我都夢到那宗鑽石竊案。我多麼希望能在她身邊,擔任她忠心的夥伴。有一晚,我夢到我從天井將她垂降進瑞士銀行,只靠手中的繩索讓她懸吊在佈滿陷阱的地板上;隔一晚,我又夢到我們跳上火車,逃過一節節車廂,頭戴黑面罩的強盜緊跟在後,大喊著俄文。

我在報紙頭版看到畫作遭竊的新聞時,我告訴媽媽,夏洛特‧福爾摩斯和我會解開這個案子。媽媽打斷我,然後說:

「詹米,你敢在十八歲以前做這種事,我會連夜把你所有的書都賣掉,就從尼爾‧蓋曼幫你簽名的小說賣起。」

(爸媽離婚前,我父親常高高挑起一邊眉毛說:「別忘了,你媽只是嫁進華生家而已。」)

直到我離家前,媽媽才和我真正談起福爾摩斯一家人。當時我們聊到雪林佛學 院——更正:她一個人滔滔不絕說我會多喜歡新學校,我則靜靜整理衣櫃,心想如果從窗口跳出去,我到底會死透,還是只摔斷兩條腿。最後她要我說說對新學校的期待,我為了氣她(況且我也沒撒謊),就說我很興奮又緊張,終於能見到福爾摩斯家與我同年的後代了。

她聽了反應可不太妙。

「天知道你曾曾曾祖父怎麼受得了那個人。」她翻了個白眼。

我問道:「妳說夏洛克?」至少我們不用談雪林佛學院了。媽媽哼了一聲。

「我總覺得他只是太無聊了,你也知道維多利亞時期的紳士都那樣,平常沒甚麼刺激的事。但我從來不覺得他們的友誼是對等的。福爾摩斯家的人都很奇怪,他們現在還是從小鍛鍊小孩的推理技巧,就我所知,他們甚至不鼓勵孩子交朋友。我覺得這樣養小孩不太健康。我想阿拉敏塔還算好,不過我也沒跟她住在一起。我無法想像華生醫生日子怎麼過的。你這輩子最不需要跟她那種人 打交道。」

「我又不是要娶她。」我在衣櫃深處翻找我的橄欖球具。

「我只是想見見她而已。」

「我聽說她算是比較怪的那幾個,」她堅持道:「他們不可能因為好玩就送她去美國吧。」

我低頭直盯著我的行李。

「是啊,去美國通常不算獎賞。」

「好吧,為了你好,我希望她人不錯。」

媽媽趕忙說:「但在那邊還是小心點,寶貝。」

雖然我很不願意承認,但我媽通常不會錯。送我去雪林佛學院是個爛主意,但我了解其中緣由。她付了不少錢才讓我到海康柏學院就讀,全因為我堅持以後要當作家,而我們根本沒這筆錢。有幾位出名的小說家在海康柏學院任教......雖然沒有一位對我有興趣。雪林佛學院即使有明顯的缺點(遠在康乃狄克州,還有我父親),英文課程卻跟海康柏學院不相上下,甚至更好。況且我只要時不時裝出熱血橄欖球員的樣子,他們就願意免費收我入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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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到了雪林佛學院後,我把寫作當成自己的秘密。我感到輕微卻揮之不去的恐懼,害我不敢拿作品給別人看。如果你家出過華生醫生這種名作家,你也不會願意別人拿你們來比較。我盡可能把作品藏起來,因此那天中午差點紙包不住火時,我其實有點嚇到。◇(待續)

——節錄自《福爾摩斯家族:夏洛特的研究》/臉譜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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