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杜鵑鳥苦啼不止,滴血不止,染紅了杜鵑花。它聲聲所喚都是「不如歸去」。曾經在雲霧縹緲的南嶽山深處「逍遙不記年」地小住過一些時日。看見那些人跡罕至的高山,每到「千山響杜鵑」的時節,就從常年單一的綠中,透出一片片地嫣紅,有的整個山頂都是紅的。遠遠看去,令人想起北國盡染秋山的紅葉,而山民卻說那是花。可是,我總有些疑惑。

直到有一天,終於特地為這疑惑悄悄去爬那高山,才知道那紅紅的峭拔山尖上,真的都是花——色丹如血的紅杜鵑花,蕊密攢簇,花紅欲燃。

杜鵑花原本出自中國,與報春花、龍膽花並稱聞名於世的中國三大天然名花。公元5世紀時,中國陶弘景《本草經集注》中已有杜鵑花的記述,而16世紀末歐洲才發現杜鵑花,品種還相當貧乏。直到19世紀,英國人多次從中國特別是雲南高山蒐集大量杜鵑花品種帶回國,才多有改觀。

據說,全世界有杜鵑花約九百種,中國就有六百種左右,其中特產中國的近四百種。尤其是雲南的山中竟有高達近三十米的「世界杜鵑之王」。歐洲、北美幾乎沒有不種杜鵑的花園,可是只有中國是杜鵑花的原生地。

杜鵑花品種雖多,但以紅色最多見。杜鵑花一枝數萼,花冠闊呈漏斗狀,花蕊伸出花冠之外,最初被稱作「躑躅」。其「杜鵑」之名據說是因杜鵑鳥而來,始見於唐朝李德裕的《平泉草木記》。

相傳古代周末號稱望帝的蜀王杜宇失國後,精魂化為杜鵑鳥,苦啼不止,滴血不止,染紅杜鵑花。它聲聲喚的都是「不如歸去」,故而亦稱「思歸鳥」或「催歸鳥」。

杜鵑鳥夜啼達旦,嘴角有一紅斑,極像啼鳴不止而滴出的鮮血痕跡。而杜鵑花總在杜鵑鳥啼叫時開放,以白居易的詩中形容,是「一聲催得一枝開。」紅杜鵑花與杜鵑鳥的苦啼聲同在,似乎在印證此花是杜鵑鳥啼血染紅的傳說,古人「疑是口中血,啼成枝上花」(唐 成彥雄〈杜鵑花〉),不是沒有道理。

紅色杜鵑花在宋朝就已經被稱作「映山紅」,宋朝詩人楊萬里〈杜鵑花〉讚,「何須名苑看春風,一路山花不負儂。日日錦江呈錦樣,清溪倒照映山紅。」聽說中國北方一些山裏還遍生一種白色杜鵑花,盛開時滿山雪白,叫「照山白」,卻還沒有聽說那裏有杜鵑鳥。

杜鵑鳥啼血,杜鵑花如血,都是一種思歸之血。紅杜鵑花之美,確實如一首唐詩說的,是一種「怨豔」。

宋末元初的詩人真山民,異族統治下在〈杜鵑花得紅字〉詩中感嘆:「歸心千古終難白,啼血萬山都是紅。」讀來不由得有些心酸。

以為那千古歸心,應該不止是對於故國的思歸之情,而是人心靈深處回歸本真的一種渴望,如影隨形,揮之不去。陶淵明的〈歸去來辭〉,也不僅僅為著一般的「歸隱」,而是想從「心為形役」的「塵網」、「迷途」返回去。

看來,只有返本歸真才是根本的、真正的「歸」。想想我們許多人其實只是這個塵世裏污傷累累的過客,思歸而難歸的遊子,備嚐淒楚,歷盡艱辛。如果能走上苦苦尋覓的返本歸真之路,將是多麼地可喜和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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