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中環畫廊欣賞Oliver Sin筆下一張張栩栩如生的炭筆肖像畫,細閱著每一幅畫像中那些知名藝人的故事,記者突然想起新月派詩人卞之琳在《斷章》詩中所寫的:「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我彷彿看到畫家Oliver Sin筆下的人生軌跡……
記者在美國同事的引薦下,獲悉Oliver Sin在香港辦畫展。當記者步入中環加華藝廊時,已經是Oliver Sin在這裏舉辦畫展的最後一日了。講真,能夠親眼觀賞到遠在美國的畫家筆下的《星夢》(Starry Dream),記者真有發夢般的感覺。
每一張畫都有一個故事
由已故的知名巨星李小龍、鄧麗君、梅艷芳、張國榮,到中生代藝人王菲、劉嘉玲、周慧敏、李嘉欣、劉德華,再到新生代的樂基兒、Angelababy,美籍港人畫家Oliver Sin炭筆素描的人物張張惟妙惟肖。同電腦修飾過的相片比較,這種繪畫手法,反而令記者有一種原始的質樸和真實感,又好似時光倒流,回到那些年。
這是Oliver Sin第二次在家鄉香港舉辦個人畫展。雖然在香港知名的畫家圈子中,Oliver Sin並不是其中的一個,但他近年的作品卻是很多香港畫家都留意和關注的。令他驚喜的是,那些被他視為可望而不可即的畫家,如馬榮成、阮大勇、邱福龍……都在他的畫展開幕式上一一出現,令他驚喜萬分。他激動地感念前輩畫家的現身鼓勵。
記者好奇,這些知名藝人的肖像是如何描繪出來的呢?通常畫家要有模特兒坐在對面至少3至6個鐘才能畫出。Oliver說:「大明星當然沒那麼多時間,無法坐在對面,這些都是對著畫像畫的。」
從畫作看,人物大部份都是七、八十年代響噹噹的藝人,近代的則少見。記者推測,他們應該都是畫家的偶像,與畫家同時代生長。
Oliver證實了這一點:「每一張畫都有一個故事和原因去畫,好似梅艷芳,因為小時候看《胭脂扣》,聽她的歌曲長大,看她的電影;畫的時候都有一個故事在腦中盤旋……比如張國榮,早年時我見過他不下上百次,還曾瘋狂地去九龍機場(舊啟德機場)接機拿簽名;畫的時候一直有《風再起時》的旋律在耳邊響起,那是一個痛苦的過程……」此時,記者亦在心裏說:「於吾心有戚戚焉。」其實從那個年代過來的人,有誰沒看過《胭脂扣》?又有誰沒被十二少張國榮那骨子裏的貴氣打動過呢?
畫像中,梅艷芳的美艷哀愁,張國榮的貴氣陰柔,王菲那高傲不屑的嘴角,以及Angelababy天之嬌女的神情,都被他捕捉並描繪得淋漓盡致。
陽光下畫畫富詩意似打坐
記者好奇那是怎樣的一個創作過程,Oliver形容說:「狀態好似打坐。我的『打坐』時間通常是在早上8點至4點日落前。我習慣陽剛些,通常會開著窗門,在陽光下畫畫。」聽著他的描述,記者眼前彷彿出現一個畫面:陽光透過窗簾灑落屋中,斑駁絲縷的光線下,畫家在凝神作畫,間中有背景音樂飄出;就算有,他亦完全聽不到,他已沉浸在一個充滿詩意的桃花源裏。
他說畫畫時,不喜歡有人走來走去,影響思緒。「畫畫之前,我一定要令自己靜下來,盡量不看報紙,不看任何東西。簡單吃個早餐,讓心情準備好,進入平心靜氣的狀態,然後就開始作畫。」他說藝術家很敏感,可能一個電話或者電郵就會影響了一天的心情。他形容自己好「自私」,不想畫畫時情緒受到影響。記者倒認為這是畫家對藝術追求的態度和多年「打坐」的定力功夫呢!
通常6個鐘為一節的繪畫時間,到了下午3、4點鐘時,Oliver說心緒開始凌亂,因為要想著吃甚麼東西了。通常自己買餸煮飯;電話鈴開始響起,有朋友相約飲嘢食飯Happy Hour;此時才開始處理電話電郵等日常瑣事。休息一下返來再看畫作,可能會有新的發現。
東西方交匯下的藝術成長路
Oliver Sin 70年代生於香港,從小酷愛繪畫,常常在家中經營的舖頭裏拿著廢棄的信封塗鴉,那是他童年興趣的啟蒙。89年,他像家中的兩位兄長一樣,被父母送到國外讀書,哥哥們去了加拿大,學成後返港。他則去了美國,讀完高中後升讀大學,然後工作至今。
1996年畢業於Academy of Art University(美國藝術大學),後曾在佐治‧盧卡斯編劇導演的系列科幻電影《星球大戰》工作室工作,其後又返回香港做過一段時間電腦動畫。2001年他返回母校教書。
聽到《星球大戰》,記者的眼睛一亮:「哇!為甚麼離開呢?!」他直言,任何人也都是這樣的表情,甚至約見10間公司,10間公司都懷疑地問:「我能請到你留在我的公司嗎?」他坦言:「我對藝術的尊重令我有一份執著……我感覺自己很幸運,能夠在《星球大戰》做了3年半,但那不是我的生活。日日對著電腦畫,特別是當所有的東西都用電腦畫而不是手畫時,焦點已經轉移了,機器取代了人!每日放工、開車,我感覺自己成為了機器的一部份。我花那麼多時間學習用手畫畫又有甚麼意思呢?我不是出賣自己了嗎?!」
返回母校教書,Oliver有了自己可支配的時間作畫,過自己煮飯的簡單生活,還有了有朋造訪飲杯紅酒閒聊的心情……這種被他稱為「簡單的生活」裏面其實並不簡單,因為,與之「閒聊」的個個都是畫作拿去拍賣的大師級前輩畫家,包括吳兆銘、司徒綿、Henry Yan(顏子謀)等,還有很多知名的外國畫家。
他坦言,與人交流分享,令他感受到生命的意義。曾幾何時,「對住電腦畫畫時,我不會與人交談。加上我的第一份工已經在佐治‧盧卡斯的《星球大戰》工作室了。如果你問我,廿幾歲時我聽到這個名眼睛都會發光,但我現在四十幾歲人,聽到讚美,我會起雞皮,無感覺。因為人生過去了,因為我不是佐治,只不過是在裏面工作的一個人,我需要表揚我自己的藝術功力,而不是前面卻掛著人家的名字去炫耀。」
香港長大,接受西方教育,骨子裏流淌著正統東方的血,正是這東西方文化的交匯和種種生活點滴,激盪出Oliver Sin那樣的創作。如他所言:「我鍾意的藝術不是用錢來衡量的。看一張畫的價值也不是看價錢。如果一張畫令你感動,也不是價錢的問題。如果畫畫的第一動機是為了賣錢,你的動機已經錯了。所以我們(畫家)之間很明白大家的語言,大家畫畫的動機都是基於對藝術的尊重。」
抗拒電子畫 固執堅持傳統
11月4日在三藩市的美國藝術大學拍賣會上,Oliver Sin將有5幅畫作拍賣,其中3張是油畫。雖然《星夢》畫展中所見都是東方人,首次畫展則全部是西方人的素描。其實他的創作範圍多元,除炭筆素描肖像外,還涉獵水彩、油畫,以及戶外寫生的風景畫。「偶爾到戶外寫生,望著綠油油的大自然天地,心也會舒服起來。」
《星夢》中,無論張國榮,還是梅艷芳,人物多穿中式長衫,這令看慣西方面孔,畫中人物多穿著簡單T-Shirt的洋人來說,感到這種創作充滿東方色彩和神秘感。他的畫在美國很受歡迎。
「人大了,眼睛所看的事物會不同。不一定是帥哥美女,其實老人也有另一種優雅。」他主張不要把自己困在一個四四方方的房間裏對著電腦,出去看看世界會使自己的眼界開闊。走出去與他人交流會使自己長大,人生的經驗也會更加豐富。
素描之前,他認為把握時機跟模特兒溝通是資料蒐集的一部份,「跟那個人聊天,你那張畫會更加啟發他人」。他遺憾父母年邁,人在外,與他們溝通的方式大都是文字信息,「我覺得人與人相處一定是基於溝通,而2017年,人與人溝通的技巧和方法已經改變了,可能我還停留在一個很執著的方式上。我很希望能夠以(面對面)聊天的方式來溝通。看到時間已經不夠用,會更加珍惜人與人相處的機會,更學會真誠和坦白。」
曾經為了生活放棄藝術,甚至在洗衣店打工,雖然痛苦不堪的日子已經走過,但回想起來,Oliver卻感念那一段低潮的日子,「退一步,海闊天空。人生一定有高低起伏,沒可能平步青雲。平步青雲畫出來的東西,不會打動人。」
「人大了,時間沒有那麼多了。我為甚麼還要浪費我的時間,做一些我不喜歡和不等用的事呢?其實人生只是一個數字遊戲,你賺多少,穿多少,你走的時候亦都是兩袖清風……」
同Oliver聊了一個多小時,記者聽得最多的是:「生命短暫,已經來到2017,時間無多了。」他說要把有限的時間奉獻給畫畫,而不會選擇生兒育女,要把所學技藝傳授給別的孩子。「我一個人不能夠改變任何事情,我只能夠執著地做基本的事,就是畫畫。我希望用我的手去畫一些能夠打動人心的畫。」
這種堅持同現代機器畫畫似乎是一種抗衡和革命,但他固執堅持這種工筆畫,並要教育下一代,不要讓人手被機器所取代。
順著神的旨意安排走
「我覺得我的路是上天安排的,上天給了我一個天份。我感覺像是一個使命,我又好像是一個傳教士,我要把我會的去傳授給他人。」他希望能盡量堅持走傳統的藝術之路。他說,上天給他的技能,是要他去栽培並與他人分享,這也是他最大的樂趣和滿足。
「我會問我的學生,你有無看到一間博物館,展出的全部是印刷出來的畫呢?」他相信,所有博物館展出的畫作全部是用人手畫的。即使博物館裏有電腦畫,又怎能同羅浮宮的蒙娜麗莎相比呢?!
他強調:「我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個普通人,只不過我每一天都在用手畫畫,對藝術有一種尊重和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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