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記載,武則天初即后位,弒王皇后與蕭淑妃。因淑妃臨死前詛咒:「願他生我為貓,阿武為鼠,生生扼其喉。」從此武則天畏貓,宮中不再蓄養。然而諷刺的是,她身邊竟出了一個被稱為「人貓」的心腹寵臣。
表面上恭順有禮,內心卻偏狹妒忌;與人交往時和顏悅色,笑容滿面,一旦被人觸犯威嚴和利益,必定伺機殘害,可謂「笑中有刀」。因其言語柔順、行動上卻暗箭傷人,性情似貓兒難以捉摸,故此人又得「人貓」之號。
這便是《奸臣傳》中出現的第二位奸臣——李義府。他與許敬宗同朝為官,相互勾結,在武則天的旨意下構陷忠良。同時,他怙恃皇后勢力,自以為安如泰山,便多行不法,其陰險奸詐的手段更甚於許氏。李義府與許敬宗有著相似的發跡之路,但更為招搖與狂妄,故招致更多罵名,並在耗盡大富大貴的人生福分後,落得長期流放、憂疾而死的現世報應。
進身以筆,詠烏拜官
李義府出身微賤,祖上不過做得縣丞,他自身也不過是一介善寫文章的書生。貞觀年間,他經由開國功臣李大亮舉薦,通過策問考核而及第,補為門下省典儀。不久,李義府的文名傳入宮廷,得到劉洎、馬周的鼎力推薦,終於有幸覲見天子。當時,唐太宗欲考較他的文學功力,命他以「詠烏」為題即興賦詩。李義府不負聖望,援筆而成:
「日裏颺朝彩,琴中伴夜啼。上林如許樹,不借一枝棲。」
白天,烏鴉在朝陽的照耀下閃耀彩輝;夜晚,人們還能聽到《烏夜啼》的縷縷琴聲。由於烏鴉屬不祥之鳥,即使在皇家御苑繁茂的林木中,它都不能借來一根樹枝棲身。這首詩簡練而有所寄寓,李義府正是借烏自喻,含蓄表達了渴望在大唐盛世中謀求一官半職的進取之心。
果然,太宗見而大悅:「我將全樹借汝,豈唯一枝!」他立刻從區區九品小吏晉為八品監察御史。唐朝清新自由的詩風與寬容開明的政治環境,充份給予李義府嶄露頭角的機遇,「詠烏拜官」亦成為初唐詩壇的一段佳話。不久,太宗特召李義府以本官兼侍晉王李治。當晉王成為太子,李義府也隨之升遷為太子舍人、崇賢館直學士,掌管東宮文翰。
從新官職來看,李義府似是一位「德才兼備」的文臣。他不僅與來濟文采相當,時稱「來、李」;又獻《承華箴》於太子,文章工整精巧。
高宗即位,李義府憑陪侍多年的君臣情份再獲升遷,拜為五品中書舍人,加弘文館學士,兼修國史。年輕的寒士,能在朝中才盡其用,順風順水,李義府的前程似乎一片光明。然而,就在永徽六年(公元655年),步入不惑之年的他突然遭遇官場的第一個危機。
佞諛有類,邪巧多方
在服侍太子期間,《新唐書》說李義府諂媚事上,善作表面文章,把自己偽裝成骨鯁諫諍的忠臣形象。他的心計,或許早已被其他大臣看透。為了不讓高宗身邊隱藏著貌恭心狠的小人,宰相長孫無忌上奏,將他貶為壁州司馬。所謂「司馬」,不過是形同虛設的閒職,李義府的官運岌岌可危。
詔書尚未下達,李義府提前秘密得知,急忙找同僚王德儉商議對策。此人乃許敬宗的外甥,工於心計,他立即向李義府提出一條「妙計」。高宗欲立寵妃武昭儀為后,只是擔心宰相等大臣反對;如果李義府能夠為皇帝發聲,支持武昭儀為后,便能轉危為安。
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王皇后未有過失,只因在后宮爭寵中,處處被武昭儀誣陷而盡失君心。高宗欲行廢立之舉,遭到輔政大臣的異議。而李義府等小人以個人私利為重,開始矇騙君王。
某天,李義府代替王德儉值夜,上表高宗,請求廢后、立昭儀,還大言不慚地說此乃民心所向。高宗大喜,特賜珍珠一斗,並停發貶官詔書,仍令他擔任舊職。武氏聞之,也暗中派下賞賜。就在第二年,高宗下詔,廢王皇后、蕭淑妃為庶人,改立武則天為后。
一月之內,李義府被破格提拔,遷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加賜爵位。一封別有用心的奏書,不僅化解李義府的危機,更助他從此官運亨通。迎合君王喜好,竟是一條讓人青雲直上的人生捷徑。以才學入仕的李義府,很快學著揣摩上意、一味逢迎的為官方式,其奸臣本質也漸漸顯露。
登上后位的武則天,一改「屈身忍辱,奉順上意」的溫柔面目,先殘害王皇后與蕭淑妃,繼而在高宗染風疾時,干預朝政,為登上女皇寶位鋪平道路。她還有意收攏當年的支持者為心腹,排擠、構陷長孫無忌等德高望重的輔政大臣。
李義府等小人見風使舵,從高宗侍臣逐漸變成皇后爪牙,與武后一同架空高宗權力,令朝廷屢屢出現「帝不能堪」、「天子拱手而已」的亂象。
進位由奸,多行不法
可以說,后妃枉死、武后亂政,李義府等人都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而當大權在握,他們更是不顧善惡報應與倫常法度,行事愈發驕橫恣肆。
當時,洛州女子淳于氏因犯法而收監大理寺,李義府聽聞她有姿色,便吩咐大理寺丞畢正義赦免其罪,自己私納為妾。大理寺卿段寶玄據實上奏,高宗派官員立案審理。李義府恐事情敗露,私下逼迫畢正義自縊於獄中,令此案不了了之。
侍御史王義方欲申正義,藉此事彈劾李義府,認為他擅殺六品官員;即使是該官員自殺,也是出於畏懼李義府之威。「生殺之威,不由上出。」李義府所為完全褻瀆了帝王尊嚴,而高宗念及李義府支持廢王立武之事,不僅不問罪,還把仗義執言的王義方貶為萊州司戶。
顯慶二年(公元657年),李義府升為中書令、檢校御史大夫、太子賓客等職位,封郡公。三年,其父被追封為魏州刺史,其諸子哪怕是襁褓嬰兒皆封官職,並可大修私宅。四年,李義府再遷正三品吏部尚書,掌管官員任免、考核之大權。此時的李義府,儀仗武后勢力,在外聯合家人賣官鬻爵;在朝多引心腹,廣結朋黨,一時間權傾朝野。
志得意滿之際,李義府又思量著如何「光宗耀祖」。貞觀時期,太宗命大臣高士廉、岑文本等人撰修百卷《氏族志》,定四方貴族世家,時稱允當。李義府以家族微賤、未能名列志書為恥,便上奏請求重修此書。他先與許敬宗奉承武后,命修志的官員將《氏族志》更名為《姓氏錄》,把武氏列為第一大姓,繼而謊稱自己祖上是趙郡李氏,與皇室同宗。他還下令:「皇朝得五品官者,皆升士流。」此書有悖實情與禮法,將兵卒與氏族同列,備受縉紳大夫的譏諷。
李義府又請求為祖父遷移墓址,在唐高祖祖父的永康陵附近大興土木。三原縣令為討好權臣,私自派出壯丁與牛車,日夜載土築墳。附近七縣的縣令,也不得不紛紛派百姓參與修墳工事。其中高陵縣縣令張敬業,為人恭勤怯懦,竟不堪辛勞,累死在工地之上。其他王公大臣,則爭相贈送祭奠、陪葬的厚禮,並於改葬之日,結成綿延七十里的送葬隊伍。如此奢靡鋪張,足見奸臣誤國誤民之深。
貪財弄權,難逃天網
龍朔三年(公元663年),李義府升為右相,位極人臣,「入則諂言自媚,出則肆其奸宄」,令百官敢怒而不敢言。至此,李義府完全敗壞成大貪官、大奸臣,權欲熏心又無選賢才能的他,專以賣官為事,令朝堂賢愚混雜,正氣衰頹。
高宗亦有所耳聞,提出告誡:「聞卿兒子、女婿皆不謹慎,多作罪過,我亦為卿掩覆,未即公言,卿可誡勗,勿令如此。」誰知,李義府早已不是當年曲意侍奉太子的小官,史書記載他的反應,「勃然變色,腮頸俱起」。他當面質問高宗:「誰向陛下道此?」高宗亦有不悅:「但我言如是,何須問我所從得耶!」李義府毫無心虛愧疚之意,未謝罪便大搖大擺地離去。高宗雖未深究,內心卻大為不滿。
李義府雖然枉顧廟堂君權,卻也擔心登高跌重,榮華成空。他請來術士杜元紀為府宅望氣,杜元紀告訴他:「所居宅有獄氣,發積錢二千萬可厭勝。」從此,李義府斂財更甚。有一次,他召來長孫無忌之孫長孫延,告訴他:「吾為子得一官。」五日後,長孫延官拜司津監,李義府以此索賄七十萬錢。
天網恢恢,疏而不失。這次賣官事件發生後,知情的大臣再也無法容忍其罪行,冒險上表彈劾。李義府風光一生,終於難逃鋃鐺入獄的一天。或許是他的罪孽太過深重,朝野積怨已久,武則天也未出面包庇。良知未泯的官員秉公審理,列其條條罪狀。不久,高宗下詔,將李義府長期流放巂州,其子婿也受到懲戒。
奸臣落網,官民無不拍手稱快。有人做文章張貼在各處街衢,把聚斂無度的李義府罵為「銅山大賊」;他的三個兒子及女婿,行事猶為凶惡放肆,時人皆稱他們的落敗為「誅四凶」。
然而久在苦地的李義府,仍然抱著一絲重返朝廷的幻想。乾封元年(公元666年),高宗封禪泰山,下詔大赦天下,卻不許放回李義府這樣的「長流人」。支撐他生存的精神支柱瞬間坍塌,李義府發疾而卒,時年五十三歲。自其流放,朝中官員依然憂懼不安,唯恐他還朝後死灰復燃,直到聽說了他的死訊,才徹底安心。
從寒門學子到當朝宰相,李義府受到深受兩代唐王的殊遇與厚望,若能做一位正直廉潔的清官,定能在史書中留下賢臣的嘉名。然而他偏要為虎作倀,惑君誤國,成為奸惡之徒,落得晚景淒涼、身死名裂的下場。正如孔子所言「雖有周公之才,不足觀也」,李義府賴以入仕的才情,也成了史官眼中的「猩猩能言」,不亦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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