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8日下午3點多,江西省政協正在召開一個內部會議,主席唐一軍被告知有電話找他。唐一軍走出會場,就看見了門外的中央紀委辦案人員,他被直接命令跟著一起到北京調查,私人物品都留在了會場。
四天後,中紀委官網公告唐一軍被查。消息一出,立即引發了外界熱議。因為唐一軍向被看作是習家軍「浙江幫」的大員,而且他是中共司法部第三位落馬的前司法部部長。有評論說,感覺司法部就一直掌握在犯罪份子手中。
唐一軍被帶走才幾天,官方就公開了他落馬消息,而更早就在查的如李尚福等至今仍沒有官宣被查。可見當局調查唐一軍毫無顧忌,沒有給唐家可能暗中緩頰的餘地。看這架勢,熟悉官場的人就知道了,唐一軍的仕途完了,恐怕要去秦城監獄跟傅政華會合了。
4月29日,中共政協第十四屆全國委員會第十八次會議上,唐一軍被撤銷了政協委員資格。
有多方消息傳出,唐一軍的問題,主要發生在主政浙江寧波和遼寧期間;他落馬因恒大許家印咬出,被突擊提拔的關鍵恩主是前中紀委書記趙樂際……
那麼,秘書出身的唐一軍是怎樣結交權貴而飛黃騰達的呢?
從寧波三級跳到司法部
1961年3月,唐一軍出生在山東莒縣。1977年,16歲的唐一軍以知青身份到浙江省農村插隊勞動。那時,文革剛剛結束,這應該是最後一撥所謂「上山下鄉」的知青了。1980年,他成了麗水縣地委黨校的一名資料員。1984年,23歲的唐一軍被送到浙江省委黨校本科理論班學習了兩年。1986年7月畢業,他被分配到浙江省委宣傳部工作。
唐一軍的中央黨校研究生學歷,應該是他得志以後在職進修的。中共黨校學歷,給那些非科班大學生畢業的政工幹部提供了方便晉陞的文憑。
在這期間,唐一軍遇到了他仕途上的關鍵人物劉楓。劉楓曾任青海省委副書記兼西寧市委書記、市長等職。1989年10月,劉楓調任浙江省委副書記。唐一軍在1991年至1997年,歷任浙江省委辦公廳專職秘書,主要服務對象是時任浙江省委書記和副書記,包括劉楓。三十多歲就做到了正處級,唐一軍迎合「領導」的能力可見一斑。
1997年,唐一軍下到舟山市委任秘書長 。2002年4月,唐一軍調回浙江任紀委秘書長。他與時任浙江省委書記張德江有6個月的共事時間。然後,中共黨魁在2002年10月轉任浙江省副省長,不久便接替張德江任省委書記。
唐一軍與中共黨魁在浙江省委共事兩年多。2005年10月,他調轉寧波市,從秘書轉為地市級行政大員,先後擔任寧波市紀委書記、政法委書記。
2011年,唐一軍晉陞副省級,擔任了寧波市政協主席,同時也退出了市委常委會,直到2016年。當時唐一軍已滿55歲,按照常規,政協主席一職顯示他已經走入了退休前的仕途後期,不可能再升級,但意外的機會來臨了。
2016年,時任寧波市副書記、市長盧子躍涉受賄、權錢色交易等六宗罪被中紀委開除黨籍和公職。盧子躍與另一位落馬的部級老虎、原浙江組織部部長斯鑫良是腐敗團夥,這兩人落馬的背後原因是攀附了已經落馬的前中辦主任令計劃的妻子。中央整肅浙江省令計劃周永康殘餘勢力,空出的位置需要較可靠的人擔任。
唐一軍沒有被盧子躍案波及,他重返省府一線,躍升寧波市委書記。曾有短暫時間,他同時擔任省委常委、代市長、市委書記,迎來人生第一次高光時刻。這成為他後來高昇的最關鍵踏板。
據說,唐一軍的老領導劉楓是他執掌寧波市的背後推手。
2017年4月,唐一軍升任浙江省委副書記。短短半年後,又調到遼寧省任省長,躋身正部級省官。這是中共中央儲備領導人的前奏,薄熙來、李長春以及李克強等大員都曾在遼寧履職。這樣的調動是出自中共中央組織部,顯示出朝中有人要提拔唐一軍。
有寧波人士向中國大陸財新媒體爆料,唐一軍在浙江工作時,「縱容家人干預工程,當地人對此意見很大」;還有人說,「唐一軍妻子在幕後經商,性格十分強勢霸道」。
在中共腐敗治國的特權體制下,如果說唐一軍沒涉身腐敗,恐怕沒人相信,至於家人仗勢腐敗更是權貴家庭的常態。不過,彼時唐一軍在政治上被上頭信任,那些腐敗就不是問題。
唐一軍在政壇上的聲名突起,令人刮目,但這還是借了「一號酷吏」傅政華的光。
2020年4月,傅政華被免去司法部部長職務,誰也沒想到任職遼寧省長不到三年的唐一軍「奉調進京」,在4月29日上任司法部部長,成為習的內閣重臣。於是,人們都開始關注唐一軍到底甚麼來頭。
外界關注到,唐一軍在出任遼寧省長前,已經在浙江工作超過40年,曾與中共黨魁共事多年。2020年以後,中共從中央部委到地方一把手,幾乎都是「習家軍」,如中共黨魁主政浙江時的舊部夏寶龍在當年2月接掌港澳辦,教育部長陳寶生、中宣部長黃坤明以及上海、重慶、湖北等省市一把手都是習在浙江或福建的舊部。因此,唐一軍自然是因出身浙江關係,才得到重用。
唐一軍並無甚麼能力和政績可言。但外界都知曉,中共黨魁用人,通常就是選他認識的、信得過的人。
唐一軍失勢與許家印有關
2023年1月,62歲的唐一軍轉任江西省政協主席。按照正省部幹部的退休年齡為65歲算,唐一軍還有3年才會退休。他由「內閣」成員被平級調動到政協這個二線崗位,而且是去到比較落後、從未工作過的江西,這一不尋常調職有明顯失勢訊號,引發坊間猜測。
今年,中紀委官宣唐一軍被查後不久,有消息說,唐的問題與遼寧任期有關,許家印咬出了唐一軍。雖然官方沒有證實,但民間普遍認為消息可靠。
唐一軍轉任遼寧省省長後,恒大在遼寧大舉投資房地產項目。恒大爆煲後,很多「爛尾樓」都在瀋陽的「保交樓」名單上。
2019年6月,彼時官運亨通的遼寧省長唐一軍,會見了鋒頭正盛的首富許家印,簽署了高達1600億的能源汽車三大基地項目。所謂造車,後來大家都知道了,多燒了上億資金卻一敗塗地。
此外,恒大通過多次斥資收購遼寧的盛京銀行股份。該行是中國東北地區最大的城市商業銀行,恒大在2019 年持股比例最高達 36%,成為這家萬億資產銀行的第一大股東。盛京銀行的董事長及主要高管都由恒大人馬出任。盛京銀行通過直接或間接管道向恒大「輸血」的資金超過千億元。
2021年中,恒大債務危機爆發。盛京銀行資產表留下了1837億的爛賬,足以破產了。
為了讓盛京銀行繼續上市圈錢融資,遼寧省當局進行了一番技術性還債。盛京銀行以1760億打包賣給遼寧管理公司(AMC),可是遼寧資管不出錢,而是支付特別專項債票據,找盛京銀行以2.2%的利息借錢,利息為293億,來購買盛京銀行這筆爛賬。這樣,盛京銀行報表質量大幅改善了,原來的巨額負債不見了。
通俗點說,盛京銀行的爛賬還在,只是欠債人是遼寧政府的AMC,而不是恒大或其它。遼寧資產沒出一分錢。專項債票據15年期限,經雙方協商可進行延期。 這也意味著,遼寧國資可能一直不給真金白銀還債。盛京銀行的負債轉到了遼寧國資,相當於遼寧國資委自家左手到右手,以時間換空間。
中國國資銀行的不良資產都是這麼包裝改良的。但政府沒錢,債務窟窿最後還是老百姓承受風險和代價,結果就是人民幣貶值、通貨膨脹、經濟衰退。
有部委人士表示,唐一軍當年不但幫助許家印拿下盛京銀行的控股權,更嚴重的失職是放棄了對盛京銀行「恒大系」股東必要的監管職責。
唐一軍落馬 涉政治內鬥
如果傳言是真,許家印咬出了唐一軍,那麼頂多是經濟層面的腐敗問題。但是唐一軍的問題看來不簡單,他可能捲入了中共高層內鬥。
有知情人披露,唐一軍陞遷的關鍵,是2016年從政協轉而升任浙江省寧波市代市長。當時劉楓找了中央組織部部長趙樂際。在趙樂際關照下,唐一軍得以高昇。
劉楓長期在青海工作,與趙樂際的父親趙喜民是患難之交。趙喜民調回西安後,把留在青海的趙樂際託付給了劉楓。
劉楓從擔任青海省委書記的秘書,一直做到省委副書記兼西寧市委書記、市長等職。趙樂際作為最後一屆「工農兵大學生」在1977年進入北京大學哲學系學習,以及在青海省商業廳陞官,都得到劉楓的關照。
趙樂際提拔唐一軍,還有一個原因是,唐一軍是浙江官員,符合習重用「之江新軍」的心理。
趙喜民曾是中共黨魁父親習仲勳的老部下。趙樂際作為紅二代被培養,26歲就成為正處級幹部,後來一路升到青海省委書記。因為父輩交情好,趙樂際也成了中共黨魁的心腹。
中共黨魁在2012年主政後,趙樂際被安排到中央組織部部長職位。2017年10月後,趙樂際成為政治局常委,並接替了王岐山出任中紀委書記,主掌反腐生殺大權。2022年10月,中紀委書記被習的另一心腹李希接任。趙樂際現在是人大常委會委員長。
李希在全國紀檢系統大搞「清理門戶」,趙樂際的親信舊部駱玉林、李鵬新、郝宗強、姚西科和崔玉男等多人接連被查。其中官方通報所稱的紀檢系統「內鬼」,不少是趙樂際任中紀委書記時被提拔重用的。
駱玉林多次擔任國資委巡視組長,是趙樂際的青海舊部,最得趙信任。圈子裏都知道他倆關係密切。
據流亡美國的大陸企業家、青海省前政協委員王瑞琴(王安娜)去年底披露,駱玉林專案組僅在北京中紀委已約談百十人,在青海則已約談一二百人,官場大震、人心惶惶,普遍認為這是衝著趙樂際來的。
唐一軍被查落馬,有觀點認為,可視為中紀委書記李希對趙樂際的又一次重擊。此時被查,說明中紀委抓住了他的把柄。是否會波及趙樂際還待進一步觀察。
李希之所以敢對趙樂際的親信頻頻下手,一個重要原因是趙樂際已經失寵。
今年3月8日的全國人大會議上,中共黨魁拿著報告,對趙樂際訓話3分鐘,表情嚴肅,不時用手點著報告甚至敲擊桌子。這一情景把對趙樂際的不滿公諸於世。
中共二十大之前,中共黨魁要收攏權力,打擊的主要對象是江澤民、胡錦濤人馬。之後,官場主要是高層內鬥。
有評論認為,中共黨魁多疑,即使是過去他曾經信任的浙江幫和福建幫親信,只要被他懷疑政治上不忠誠,也會不分派別被拿下。中共的內鬥只會越來越激烈,直至解體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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