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不斷下行,北漂一族的生活處境尤為惡劣。很多打零工的日結工,為了省錢,已不再租地下室或住旅店,成為另類流浪者。
「北漂」指常年漂泊在北京的人們,他們沒有北京戶口,卻在北京生活和工作。他們有的租住在地下室、外三環的農村,卻胸懷著人生的夢想。早前有媒體估計,北京有5,500個地下室,居住了100萬的北漂族。
近年來,由於經濟的不景氣,他們的生存條件也越來越惡劣。
近日,一段影片《在北京最省錢的人是怎麼生活的?》在網絡引發共鳴。影片探訪了北京底層人的生存現狀,有人為了省房租住在車裏,有的人在廢棄的船裏住了一年多,有的人趴在圖書館的桌上過夜,還有的睡橋洞、睡大街。
影片中的「李幫主」,38歲,五年前生意失敗後流落在北京馬駒橋,做日結工攢錢買了輛2萬5的二手車,開始了一種體面的流浪生活。他上身穿白色羽絨服,流浪卻並不潦倒,雖然付不起每月千元的房租,但可以在私家車裏煮一杯茶,點一支煙,欣賞風花雪月,並能靜心讀書。
李幫主正在做北京冬天免費住宿的攻略,他介紹說,很多人用得上,「你不知道人在最窮的時候有多慘」。在北京如果一無所有,還想賺錢省錢,只能去一個地方——馬駒橋。
馬駒橋是北京唯一不用押金就可以租房的地方,一個月只要450元。在這裏沒有任何門檻,就可以日賺270元。這裏還有北京最後的五塊錢管飽的盒飯。
想更省的話,住宿可以不花錢。有的人在公廁打盹,晚上睡在小便池邊;還可以去火車站,有熱水,有廁所,就是躺的地方有點少;24小時書店只能趴著睡,不能打呼嚕,不能影響其他人。
李幫主告誡,千萬別幹長期工。有個河北邢台的老哥,說的一個月給三千,幹了兩個月,走的時候就給開了兩千多塊錢。日結工穩定,因為很少被騙,即使被騙,也就是損失一天,別幹長期工,因為太多拿不到錢的。
李幫主認為,主動的流浪,是在體驗生命。「大家意識覺醒了,可能不願意受那麼多剝削,但是又沒有太多更好的選擇,他又想去追求自由,只能是通過這種方式去對抗,獲得的只能是最廉價的自由了。」他說。
據說這段影片國內平台已刪除。他們被稱為殘存在北京角落裏的「低端人口」。
網民表示,「感受是至少他們善良、體面。」「隨著中國經濟大蕭條越演越烈,破產者、赤貧者還將不斷湧現。」
著名維權律師陳光誠在X平台發帖表示,看了小康社會下的北京流浪者,立刻想到了五十年前的電影「流浪者」。
看了小康社會下的北京流浪者我立刻想到了五十年前的電影「流浪者」。朋友們有何感受? pic.twitter.com/MEwTkDOPt7
— 陈光诚 Guangcheng Chen (@iguangcheng) February 29, 2024
分析:社會資源配置錯位
陳光誠告訴記者,文化大革命剛結束的時代,身邊還有很多人餓肚子,天天吃不飽飯。大家通過一個小喇叭,或者收音機獲取到非常有限的信息來源,卻還在關注遠在萬里之外的印度流浪者。
「那為甚麼大家跑到北京去北漂,或者是南下廣東、深圳,再往前早一點,還有走南洋,其實說白了就是老百姓的這種關注點的轉移。老百姓把重點轉移到(發展)機會上,北漂比之前進步多了。」他說。
陳光誠表示,表面上看是一種漂,其實是社會資源配置的錯位。為甚麼寧願漂在北京,住在車裏,不願意住在鄉下,住在家裏呢?這個原因是甚麼?就是共產黨搶奪了政權以後,它反過來用在社會上的配置完全是不成比例的。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2000年前後,在北京磁卡電話十步一個八步一個,(但)在一個鄉鎮不會有一部。一個地方的發展,交通、電力、通訊,這三大主幹建立不起來,它發展甚麼呀?」
陳光誠認為,由於這樣的投資差距,導致了社會發展的徹底不平衡,這種距離越來越大。隨著這種差距的增大,經濟狀況也是越差越大,然後就是就業機會、發展機會等等,也是根本就沒辦法比。
「不管甚麼(北漂)夢,不就是謀求發展嗎?為甚麼要待在那裏?因為那裏有機會啊,機會多啊。那為甚麼在美國不是所有人都擠在華盛頓呢?他完全不需要。」陳光誠說,「前幾天一個小姑娘錄的一個小影片說:有工作的地方沒有家,有家的地方卻沒有工作。他鄉容不下靈魂,故鄉容不下肉身。從此便有了漂泊……中國就是這麼一種奇葩的狀態。」
「北京打工不好打 政府沒有閑雜錢了」
劉女士今年60歲,在北京漂了20多年,近日向記者講述了自己的打工經歷。
早年劉女士在大興海子角,一大早四點鐘就上大道站著,去打零工。保安到處哄人、攆人,不讓人們集中在一起,接上自來水到處潑。「我們身上都被他澆了水,大冬天用涼水往你身上潑。」
她說,「當時也是做日工,當天給錢。甚麼活都有,大興修飛機場,還有修地鐵,鋪地鐵管道,地鐵修路,上工地幹活,我們都去幹過。還有栽花,一面大牆,拿鐵管打個眼,把花栽進去,那純粹就是走形式主義,一到『十一』、『五一』、黨的生日都整這玩意,一面大牆就幹(花)了70多萬元,鎮政府都在撈錢,表面工程,走形式唄。」
「現在不行了,頭三年就不行了,(政府)沒有那閑雜錢了。現在政府就(是)空殼了,政府就像那病殃子一樣,就那層皮瞅著還挺好。」
三年疫情,劉女士沒有回過一次家,一直在北京醫院當保姆。她曾經照顧一個93歲的病人,老人成宿成宿喊叫,根本不讓人睡覺,「那點錢掙得太辛苦了,累得我一天直晃。」她說。
劉女士介紹,馬駒橋現在成了北京重點打工點了。那塊甚麼都是日結,上那去租房子也是日結,今天幹活今天給錢,為甚麼不打長工呢?由於老闆欠錢,最後變成了日結,一天幹一天結。打長工以前老闆就是耍賴了,一分錢不給他們,他們連吃飯住店錢都沒有。
「北京的地下室整得乾乾淨淨的。一宿好幾十,他能住得起嗎?我去過馬駒橋那地方。小房不大,一宿十塊錢,就一個床板,甚麼也沒有,自己從家拿行李。那裏有那麼多流浪漢,原來都有身份證,沒有錢回家換身份證,長年累月地外面住,那就算黑戶了。他們現在想回家回不去,就在北京待著。
「你不知道在外邊打這個零工,包括我老頭,一打上他就不想幹別的活,自由啊,累就累點,想幹就幹,不想幹就待一會兒。現在打工都找不到活了,北京正兒八經出去上班的小年輕人、30多、40多都躺平了,沒有工作幹,怎麼整?
「從頭到尾來說,整個現在打工沒有以前好,我們以前一天200元起,300、400元,現在沒有那個價,幹到170元起,200都省了,所以誰都是打短工。一天幹一天就把帳結完了,就知道一天能剩多少錢,去了旅店,再去了吃飯錢,這一天他就感覺還能養活自己,現在到這個份上。北京打工不好打,那麼多人。」
劉女士表示,大學生沒有錢花,也上零工市場,一天200多塊錢,幹完了,大學生掙到錢了,馬上就離開,他就有個緩衝時間。大學生現在好多幹快遞的,也有幹零工的,幹甚麼的都有。
「還有博士幹快遞的,研究生當保安,這不都是社會的問題嗎?這個社會根本就不利用人才,只是誰有權誰家孩子繼續當官,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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