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1月18日北京大興一處公寓發生大火並奪去包括8名兒童在內的19條生命後,北京市安全委員會緊急下令,自11月20日起,在全市開展為期40天的安全隱患大排查、大清理、大整治專項行動。於是,「緊急清退,限期五天」,「11月26日將強制斷水斷電斷氣。要求全體居住人員在此日期前全部撤離」,「逾期不撤離者將採取強制措施,後果自負」等等之語,迴響在那些屬於清退範圍的公寓和出租房屋內。幾十萬被某些政府官員稱為「低端人口」的外來打工人員被勒令退租,有的甚至連夜被強行趕出出租屋,露宿街頭。
北京當局的簡單粗暴在寒冷的冬日更讓人心寒,亦引發了眾怒,有人還將此舉與當年納粹驅逐猶太人相比,而社交媒體相關帖子在「發」與「刪」之間不間斷地博弈著。一些熱心公益的北京人則自發行動起來,為這些被驅逐的打工人員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但僅持續了一天,就被官方勒令停止。
最為蹊蹺的是,26日中共央視新聞中的評論《整治行動要力度也要溫度 需重溫北京精神之「厚德、包容」》發表幾個小時後被刪除。評論稱「清理整治的出發點應該來說是好的」,因為在行動啟動後,就發現「各種安全隱患就超過兩萬處」,但為何輿論焦點卻出現偏移了呢?評論指出,或許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更好把握「力度」與「溫度」、「眼前」與「長遠」、「整治」與「建設」的關係。
具體來說,就是住在這些違建、群租房屋裏的人本來是事故以及未來可能發生事故的直接受害者,他們不應該在「治病」的過程中被二次傷害。因此,確保工作「力度」,也要確保專項行動有「溫度」。而且「一些安全隱患也在較長時間內日積月纍堆積起來,根本無法在短期內畢其功於一役」,是以要「力求久久為功」。同時「清理和疏導不可偏廢」,並要記住「北京精神」中的「包容」。
的確,北漂的這些打工者們,依靠著自己的勞動,為北京做著自己的貢獻,同時也在養活著自身和家庭。從人格上來說,他們不比任何那些出入高樓大廈、豪華場所的富人們低,但為何號稱有「包容精神」的北京卻容不下他們呢?難道為了疏解非首都功能就要犧牲同樣是公民的打工者們的權益嗎?
顯然,央視的評論文章應該是對北京當局粗暴的行為提出的語氣和緩的批評,而這樣的批評,作為北京市委書記的蔡奇和代市長陳吉寧一定是看到了,畢竟他們對於當局的「簡單粗暴」要承擔一定的責任。這大概也是央視評論隨即被蹊蹺刪除的原因所在。
據報,在大興火災後,蔡奇稱要「下決心加大對『三合一』、『多合一』場所、工業大院、散亂污企業、違法建設等的清理力度,徹底消除安全隱患」,「要全面開展以消防安全為重點的安全隱患大排查大清理大整治行動,一家一家、一村一村地毯式摸排,堅決遏制重特大安全事故發生。」陳吉寧則要求,「要通過專項行動集中整治一批突出問題,取締一批違法場所,拆除一批違法建築,關閉取締一批違法違規和不符合安全條件的企業,倒逼安全隱患突出的低端業態疏解騰退。」
北京市一、二把手的指令猶如緊箍咒般高懸在各級官員頭上。據說,此前為了疏解非首都功能,在上任伊始就提出「北京要控制人口規模」的蔡奇曾給相關部門下死命令,不清退、不整治,官員就將被就地免職。為了保住烏紗帽,讓領導儘快看見成效,各級官員們選擇了簡單粗暴的整治方式,並赤裸裸地呈現在眾人面前。只是他們忘了,在這個互聯網時代,他們的所作所為都無法被隱瞞。他們的所為,讓北京這個冬天格外的冷。
因為,他們忘了「人民」也包括這些無權無勢的打工者,他們的人格並不比你我更為低賤,他們的生命和財產安全並不比你我更不重要。
因為,他們忘了北京的點點滴滴都有著這些打工者的汗水,從早點攤、快遞、小時工,到餐館、保安、建築工人⋯⋯哪個可以少得了他們?
在一片譴責聲中,北京的官員們要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解決北京過於龐大的問題,需要時日,而且一定要考慮周全,尤其是對於那些北漂一族們。而且,疏解非首都功能也不一定要拿打工者開刀,作為各種權力部門集中的北京,為何不從龐大的行政機構入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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