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並不恐怕,死去親愛的人,痛不欲生。更願意陪伴他們更多時辰,握手擁抱,連體溫褪減了也不在意;知道一旦放開了手,就算是永別。

剛看完了一齣法語歌劇「卡門」,新溫布頓劇院古典優雅,可以容納1,600多人,雖說劇院冠以「新」字為名,満是歲月滄桑痕跡,3層通道蜿蜒曲折,大堂前座男廁又正在維修關閉,座位中間一排30個位置,如果坐在大堂中間起身出入都要半行觀眾起立讓位通過。聽劇遲到會被拒於門外,如果坐在正中位置稍遲入座,兩邊早早填滿了人,也要像帝皇出巡一般進場。

「卡門」歌曲有勁簡單好聽熱情澎湃情感淋灕盡緻,是比才(Georges Bizet 25.10.1838 - 03.06.1875)最得意的傑作,故事發生於西班牙城市西維爾,主角當然是敢愛、敢恨敢死的吉卜賽女郎卡門,賣酒、賣花行走酒館架步,以走私為生。先色誘士兵隊長以求解決被捕入獄窘困,後來又鍾情鬥牛勇士英雄,對愛情一往而前,卡門喜歡的人一定會全力以赴,喜歡卡門的男人就會遭受苦楚;對褪色了的情愛不再留戀,真心生死以繫之。士兵隊長始亂終棄,先拋棄青梅竹馬的童年女友,移情美艷奔放的吉卜賽女郎,被卡門擯棄後殺死她。面對死亡威脅,卡門說就算是死也不肯回頭;對真摯情感的生命奉獻,也是面對浮世人生、虛偽愛戀、爾虞我詐、男權暴力的諷刺。

願意預早高價訂票,全因為劇組的主要歌者舞蹈員來自烏克蘭,以卡門殉情死亡劇終,謝幕時演員手持藍黃國旗,國歌高奏,全場觀眾起立。藝術就是生活,生活就是政冶上的取態。

從來不忌諱,到醫院、護理院探病不分時間、不擇日子。從前一位長者獨居10多年,出生於大家族,50年代已經在香港揸「綿羊仔」電單車開跑車,有兒有女,為了愛情遠走英國,誰料情人心多偷情花不結果。長者終生不為家族兒女諒宥;最後10年因著社區關係成了忘年交,在護理院見到她最後一面,依循遺願預早安排身後事,申領死亡證,將物事捐贈慈善機構和寄還在香港的女兒存念。告別儀式只有兩人出席,骨灰灑在此地玫瑰叢。

在英國做了5年義務警察,遇到在家猝死個案不少,首先到達現場要儘量確保現場環境不動,先全身檢查死者遺體有沒有明顯傷痕,再搜集病歴,現場有沒有藥物、毒品等等證據。猝死個案大都列為意外死亡,要提交驗屍報告,由死因法庭裁定死因;因此安排殯葬事宜,日期可能要拖延不少日子。現今因為武漢肺疾,疫情3年期間堆積下來的死亡個案有5,000多宗,超過一年期間還有待死因庭審理裁決。

冬至,一位長者的丈夫在家離世,惶亂中她又想起我,趕去見到最後一面;丈夫在醫院住了28日,天天要求要回家,醫院做完了檢查,寫明如果病情惡化不必再施心外壓急救,醫院社工又安排在家中裝置了新的電動升降床。今日出院,老妻翌日早上餵他吃完了大半碗鷄粥,就安詳地睡着了,老妻捉住他的手說:還暖暖的。一對夫婦走在一起幾10年,先各有前因際遇,都是來英幾10年的文盲,無子無女,無親無戚,最重要的是老妻心安,雖然好想多看顧幾年老伴,要走的時候誰也留不住誰。急救治療隊走了,警察走了,家庭醫生說死因無可疑,由早到晚弄了大半天,才安排將遺體送到藏屍間。

長者在佛堂為老伴打齋誦經往生淨土,還特別添置了黃金升天被、黃金粉末,衣帽鞋襪,金銀元寶等一起火化,又怕他捱冷,特別加上3件毛衣,其中一件更是親手密密編織的「溫暖牌」。不想攪其它繁文縟節,不安排其它告別儀式,火化後將骨灰歸還大地。

面對死亡,只希望死亡能夠不那麼匆忙,死得其所、去得安詳。

愛護香港,誰又會讓她安心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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