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無論稱呼它叫家長屋,或是安全屋,都是同一物事,在一定環境下,給予逃亡者一個即時藏身所在,徐圖後計。1989年發生在中國大陸,香港黃雀行動收容了不少六四天安門大屠殺倖存者;2019年海外庇護了更多因返送中運動被迫離開香港年輕的一代人。
起初都是從自家做起,最簡單直截了當,量力而為,收容的都是由可信靠的友朋間直接輾轉相託,都是危急關頭不走不得的人,有些人可能有一個私人房間,也可能要兩人共處一室,甚至做廳長。好處是有屋主人照顧,打點一切,聆聽和對話;住的時間長短也有彈性,最短幾天,長者數月,當然也是分文不取的。在艱辛倉皇的異國嵗月,也不必多計較是女、是男,抽煙酗酒,還是素食愛貓、狗人士;年齡、學養、抗爭經歷、宇宙觀各有不同;短暫相交,大都是愉悅的。人終於是感情的動物,不管主人是單身,還是有家有眷,一旦情愫暗生,詩人說:
曇花開不到一個晚上 / 使人愁苦的清香 / 繞膝如你的姿勢
總會嫌陽光來得太慢。憑著一位剛直正義的年青人,捐獻一筆款項,我們可以在倫敦閙事市中經營一間安全屋,將各自收容在家的逃港年輕人聚在一起,由他們自行管理,除了饍食和網絡費用自理外,房租、水、電、煤、人頭稅全部免費。也不知是甚麼神推鬼㧬,其中一位大女孩和小男孩竟想出用伴侶關係申請 BNO 5+1 簽證,而且付諸實行,只不過小男孩實在少不更事,事如春夢了無痕,弄到大家有點不歡而散。入住基本上是來者不拒,但有些年輕人都是戰戰兢兢,不肯提供護照全部資料,不是有名無姓,或是照片欠奉,生日日期、護照號碼部份遮掩起來,讓我們無法確定來人身份;但這些年輕人最終都有他們的落腳途徑。
就算有了英國BNO簽證計劃之後,很多更年輕的人都只是過境英國,等待到加拿大;加拿大的香港人和社區支援實在是龐大而實際的。最初一位女孩子由家長買了3張機票去加拿大,結果滯留了在倫敦,阿東把她送回安全屋後,睡了一覺還是飲泣不斷。好幾個星期後,一對香港夫婦將她接收過去,視如己出,在鄉郊大宅打掃了一間向陽房間,給她日間自修,騎腳踏車徜徉小鎭,學習養蜂。歲月靜好幾個月後去了加拿大。小妹子期間曾要求從鄉郊回到安全屋住一晚,結果第二夜深宵才說趕不上火車,兩個晚上都是午夜后才回家;明知不是她的父母親,無能管教,只是擔心一個妙齡少女晚上回家安全;向港人朋友夫婦啐了半句。人走了,她的新生活在海那邊開展,名字都忘記了。
初時,還是有很多手足求援的,都是衣食住行問題,求財。但是只憑一個銀行戶口,怎麼可以將大筆款項存入呢?而且他們很多散居在英國各地,生活費用要求比在倫敦居停還要昂貴,很多要求還是從香港、台灣、美國、加拿大等地轉回來的,很可能同一批人會得到不同渠道的資助。我們清楚表明只提供住宿,食飯可以大鍋飯,現金頂多是私人資助一百幾十鎊。我們婉拒了所有海內外的捐助,各地都有各地的支援計劃,在在需財。不接受任何捐款,不眾籌,樂得耳根清靜。
20多個月來,入住的人數不少不多,除了自爆從墨西哥邊境偷渡進入美國,替美國中國民主黨籌款的錘佬之外,其他人都不好說。入住的時候甚麼要求都沒有,離去的時候有人心懷感恩,有人卻翻台在社交媒體訴說被無良家長迫遷,被逼強制勞動做義工,做與身份不符的低賤性義務工作例如清潔廁所之數。就算是那位戇直任勞任怨清晨無數次到機場接應手足的阿東,其實叫東、南、西、北都只是名字一個,在我們不同的家長屋和安全屋免費住了差不多18個月,我們私下都承諾攬他直到他成功申請政庇。他也跑了,不肯讓我們知道他究竟在南北西東。
一位安全屋手足如是說:而我對同路人從不鬥黃,比較邊個猛料。即使無坐監無受傷,2019冇係香港嘅港人都無欠任何人債。對年輕人愧疚是多個年代人的共孽,唔好再情緒勒索各國的港人家長。我哋家長只係喺各國重生提供協助俾大家過好各自人生,不再於香港同樣無被壓迫苦無生活無發展,於新地方裝備進修自己等香港坐監還柙緊嘅手足同路人未來見,一同對抗極權暴政,早日煲底重聚。
入住安全屋,全部守秘,事過如水了無痕。◇
(本報專欄作家所提出的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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