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開講,氣象萬千。
題目之大,唯有大師氣定神閒,幾十年來的前世,若斷若續,整理謄出線索,香港樂壇此身還在,夫子自道,自謔謔人,娓娓動聽有如家常,難得之後主客對談毫無冷場。
明知他的講題不會循大師兄黃霑(黃湛森18.03.1941-24.11.2004)套路,不文霑在香港廣告、流行曲樂界終生打滾,為了傳世努力寫成博士論文:「粵語流行曲的發展與興衰:香港流行音樂研究(1949-1997)」 論文成一家之言,有特定主題和研究範圍,1949年新中國在大陸成立, 1997 年香港從大英帝國殖民地交還主權給共產黨,同樣是奏起義勇軍進行曲, 1997 之後就不好寫了。煙酒霑叔,離世前身體狀況不算好, 2003 年 5 月呈交論文共 225 頁,考試委員會對他的評語是:資料基礎厚實,歷史分期合理,立論鮮明深入,行文暢達,獨具個性。
其實早於 1981 年,黃霑已經提交了「粵劇問題探討」論文,取得母校《香港大學》的碩士學位。博士論文並沒有多餘的話感謝指導教授和口試校外委員,網上說論文的導師是劉靖之,博士學位也是在霑叔逝世後在追悼會上公告的,霑叔自述,誰又更有資格考評?立此存照,難再得。
偌大的問題,土生土長的英華仔身逢其會,憑着學養、志趣、經歷、際遇,不願開咪偏偏又被請來開咪,不願多寫文章又被肥佬黎相中在「蘋果」寫專欄;大師興趣多多,人聰穎,深入研究一門學問必有所成。在新界傳統村落長大,人生轉捩點當然是考入了牛津道名校英華書院,每天都要趕舊式煤炭火車出城,尖沙咀火車站鐘樓雖然不算大,卻處處沾滿本土情懷。喜歡音樂的他,年少時嚮往小提琴,昔時家貧,唯有抱住個大吉他彈彈下。入讀中一時,當時還未是歌神的許冠傑唸中六,也是一縷淵源,影響有多大不必細表。順利進入《香港大學》時入住明原堂宿舍,唸英國文學比較文學,襟懐眼界漸深,對文化藝術活動積極參與,風華正茂。
大師曾為人之師、唱片監製、香港電台第二台台長、商業電台總經理、企業傳訊總監、又做DJ、上電視、拍戲、寫詩填詞......淡樸不爭,隨遇而安,錢去錢來,早在銀河裏躺得很平,現身說前世今生:
最早期是來自上海的國語時代曲,吳鶯音的「明月千里寄相思」等等,又有來自南洋的「飄來榴槤之香」,也有歐西流行曲,披頭四和貓王皮禮士利等等,低低高高四川滙流。本地年青人組織樂隊自彈自唱有之,日本歌曲瘋靡一時,五輪真弓、山口百惠不少歌曲都被改編。台灣因著政治敏感而不流行的「橄欖樹」,香港大受歡迎再轉內銷回台灣,大師年前出席 《池上音樂會》,齊豫歌聲依然,倒不知當年周郎在座;姚蘇蓉高亢的「今天不回家」流行香港,林憶蓮的「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流行台灣。當然電台音樂節目興起,電視連播劇主題曲日播夜播,唱片業風行一時大力鼓吹,香港就是一個快樂的流行文化城市。
大師也曾替倫永亮填了「此情只待成追憶」,他很欣賞謝宏中監製推廣宋詞譜曲的「淡淡幽情」,這個世代鄧麗君只有一個;他的同窗好友導演舒琪推薦了「似水流年」,灌錄唱片時梅艷芳患病在身,聲音沙啞低沉,韻緻如水蒼涼。從前作曲、作詞分家,而今一腳踢自編自填自唱,是一個新世代,挑戰考驗要求更大更難。
大師綜合流行音樂成功的 5 大環境要素:一是社會富庶,有培育作曲、作詞、音樂、歌唱者的條件;一是有自由活潑的創作環境和發展空間;一是教育普及,市民大眾可以選擇喜歡音樂生活;一是不以道德掛帥,為政治倫理說教服務;一是要有完善的版權版稅制度,好像《作曲及作詞家協會》、《國際唱片業協會香港分會》的確立。
心靈講座後兩天,大師又要北上曼徹斯特,相會那位「容易受傷的女人」填詞人粉墨登台,潘源良更帶來了二創新作「正義女神」,同行的有昔年被《號外雜誌》遴選為十大失敗青年之一的黃仁逵。適逢逾半世紀前,開始打Band的泰迪羅賓,又隨電影 「4 拍 4 家族」來到曼城亮相公映;同一星期香奈兒(Chanel) 《2023 年度時裝展》全球名模衣香鬢影雲集開 Show,漪歟盛哉,這算不算是東升西降又一景像?
大師以卡龍名字填了不過 300 首香港粵語流行曲,自謙相知相識林振強、林夕的作品每見精彩,自己已無大作為。葉漢良業精於紫薇斗數,今番輕談香港流行音樂「前世已在,今生已定,來世未知」。
有緣沾一沾大師仙氣,浮生一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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