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數月以來，中共政府開始實施的所謂「數碼貨幣」引起了人們熱烈的討論。但討論過程中，許多人甚至沒有弄明白這個「中國數碼貨幣」（e-CNY），究竟是一個甚麼東西。有人說，它是一種電子貨幣，還有的說它有些像代金卷、糧票、外匯券、或者如上幾者的混合體，甚至有人說它很像中國農村以前的「工分」等等，不一而足。那麼，它究竟是甚麼東西呢？「中國數碼貨幣」（e-CNY）當然是一種數碼貨幣，但進一步說，它實際上只是中共央行的一個普普通通的電子幣，也尚且不具備數碼貨幣的許多特點和優勢；而從最本質上看，因為它的負面作用和對民眾的傷害，它更像是一個中共央行炮製的偽劣產品，有至少三個缺陷或者說缺德之處。

關於類似這種數碼貨幣或者電子貨幣的東西如何界定和辨識，國際清算銀行（Bank of International Settlements）早在2017年就給出了一個關於這類貨幣分類的明晰定義，他們把這個分類體系叫做「錢之花」（Money Flower）（見下圖），看起來也蠻有趣。

談及貨幣的種類和形式，人們首先得確定究竟甚麼才是「貨幣」。貨幣（currency），也叫錢、金錢，或者阿堵物，是為了提高人們的交易效率而用於交換的中介商品。英語裏有「money」（金錢）和「currency」（通貨、貨幣）的說法。通貨或者貨幣，都算是錢的一種。但「通貨」或「貨幣」，通常是以紙幣和硬幣的形式出現，而「錢」的範圍就要廣泛的多，任何可以標準化的、並且可以被接受作為支付手段的東西，從遠古的貝殼、刀幣、到金銀、糧食、食鹽、香煙、支票、信用卡、記賬卡、比特幣、支付寶、乃至主權貨幣如美元，都是不同種類、各種各樣的「錢」。當然，人們如今最廣泛使用的，和人們通常所指的「錢」呢，主要還是指廣泛流通的貨幣，尤其是合法的、政府發行的主權貨幣。各國貨幣之間需要兌換的時候，就有了匯率的概念。

國際清算銀行（BIS）的「錢之花」（Money Flower）對當今世界的貨幣的分類，是基於四個標準：第一，它是否可以隨意獲取和無礙使用（universally accessible）；第二，它是不是電子/數字形式的（electronic）；第三，它是否是政府的央行發行的（Central bank-issued）；和第四，它是不是「點對點」或「人對人」（peer-to-peer）、獨立於政府的。這四個劃分的標準，為方便起見，本文姑且用「四方無礙」、「數字電子」、「央行專斷」、和「不假官府」來稱呼之。

圖：國際清算銀行（BIS）的「錢之花」（Money Flower）貨幣分類。 （BIS）

按照這樣的分類，我們人類世界上目前所流通的所有貨幣，都可以分成大約十一種，分別是現金（cash）、商品貨幣（commodity money）、銀行存款（Bank deposits）,央行數碼貨幣（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央行發行的零售加密貨幣 （Central Bank-issued cryptocurrency （retail）），央行發行的批發加密貨幣（Central Bank-issued cryptocurrency （wholesale）），央行儲備貨幣（Central bank reserves），虛擬貨幣（Virtual currency），加密貨幣（Cryptocurrency），批發加密貨幣（Wholesale Cryptocurrency），以及本地貨幣（Local currency）等等。

按照這樣的劃分去看，我們可以得到一些有趣的啟示。比如，「現金」（cash）當然是屬於「四方無礙」、「央行專斷」、和「不假官府」的，但它是紙幣或硬幣嘛，當然不屬於「數字電子」。商品貨幣（commodity money）呢，比方說鄰里之間的物-物交換，是屬於「四方無礙」和「不假官府」的，但它既不是「數字電子」，也不是「央行專斷」。虛擬貨幣（Virtual currency）看名字就知道，那肯定就是「數字電子」的。加密貨幣（Cryptocurrency）如比特幣之類的，是「四方無礙」、「數字電子」、也是「不假官府」的，但它絕對不是可以「央行專斷」的，因為它們設立的初衷，就是迴避國家政府和央行的控制。

有個別的國家，目前在試驗央行儲備貨幣（Central bank reserves）、加密貨幣（Cryptocurrency）、和央行發行的批發加密貨幣（Central Bank-issued cryptocurrency （wholesale）），但似乎都是有限的試點，沒有推向全民。推向全民的，還只有央行數碼貨幣（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唯一滿足了「四方無礙」、「數字電子」、「央行專斷」、和「不假官府」所有四種特徵的貨幣，就是「央行發行的零售加密貨幣」（Central Bank-issued cryptocurrency （retail）），這在世界上目前還沒有一個國家在正式的發行和使用。

按照這樣的劃分，中共的數碼貨幣呢，還不算是「虛擬貨幣」（virtual currency），也不是「加密貨幣」（crypto-currency）（雖然以後可能增加加密），它當然也沒有現金貨幣的許多優勢如匿蹤等等，它其實就是一種「央行數字/電子貨幣」（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或者簡稱「央行電子幣」，如此而已。沒有甚麼先進的地方，也沒有太多的技術含量。它叫電子貨幣還可以，是電子支付，跟支付寶支付和微信支付沒有太大的差別，只不過是由政府控制，直接跟政府發薪水聯繫起來。叫它「數碼貨幣」，實際上是在抬高它自己，自吹自擂，好像是很先進的加密零售貨幣似的，它其實還不是。其中文名字有「數字」的字樣，其英文名字就是簡單的「e-CNY」（電子人民幣）。

中共為甚麼要發行數碼貨幣？中國的數碼人民幣又稱「數碼貨幣電子支付」，稱是中國人民銀行發行的法定數碼貨幣，主要用於現金（零售）流通。據說數碼人民幣的營運將由指定機構參與，並向公眾兌換，以電子形式支付，價值與人民幣的紙鈔和硬幣同等。數碼人民幣具有「數字電子」和「央行專斷」的特性，也部份的滿足了在中國國內「四方無礙」，但缺乏「不假官府」的特徵，也還不是虛擬的，因為要與人民幣鈔票掛鉤，也還暫時不能說是加密的。按照中共官方的說法，他們自己也承認，數碼人民幣的「功能屬性與紙鈔完全一樣，只不過是數碼化型態」。

所以呢，中共所謂的「數碼貨幣」，其實只是電子貨幣，而且這個貨幣的缺德之處和弊端，至少有那麼三處：不能匿蹤、不能加密、還不仁不義。

中國的支付寶和微信支付，也並不是數碼貨幣，它們只是貨幣的一種支付形式，跟西方社會的信用卡、借貸卡沒有甚麼不同，只是用了手機APP支付的形式。支付寶和微信支付的每一分錢，都對應著銀行賬戶中的紙幣。但因為支付寶和微信支付並沒有追蹤每一張紙幣的能力，但數碼人民幣卻有對應每一張紙幣（比如說，紙幣上獨一無二的序列號）的能力，所以，中國民眾的每一元錢的交易，都在政府的嚴密監控下進行。中共政府如果需要，可以追蹤這張一元錢的紙幣（帶有其獨一無二的序列號）是如何從某人在某一銀行的賬戶，怎麼樣通過手機支付轉到某一商家的賬戶，然後又如何從商家的賬戶轉入一個供應商的賬戶，或者進入商家一個僱員的賬戶。人們在使用現金時，在銀行提取現金進行交易，每一張紙幣雖然都有獨一無二的序列號，但中共想監控你的消費去向，支付的對象，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如果用數碼貨幣，政府就可以輕易的做到這一點。

支付寶也好，或者是微信支付也好，這些電子支付的方式並不完全掌握在中共政府的手裏。當然中共政府可以跟阿里巴巴或騰訊去索要這些資訊，可以要求和迫使這些公司即時提供這些數據，但畢竟政府還是要通過私人公司才能得到這些訊息。但一旦存款和支付數碼化了，政府就可以隨時隨地、時時刻刻的監控和掌握每一張紙幣、每一元人民幣，在中國各地，在所有的商家和個人之間，流動和轉移的所有訊息。

推行數碼人民幣，中共的謀劃對誰有好處？對誰有壞處呢？從2019年底開始，中共央行就在深圳、蘇州、雄安和成都開展數碼人民幣測試。之後，當局又陸續增加了幾批新的試點，應用場景也逐步擴大。截至目前，在常熟、揚州和蘇州等地的單位和企業發放工資時，都在使用數碼人民幣。

當局為甚麼要推行數碼人民幣？數字/電子人民幣對中國民眾的助益有限，人們可以使用支付寶或微信支付達成他們所需要的全部目的。但人民幣數碼化之後，如上所述，會增加政府監控每一分錢的能力。國際上的數碼貨幣、虛擬貨幣的匿蹤能力，在中國的數碼人民幣上完全不能實現，人們躲不過政府的監控，不僅躲不過監控，反而給政府提供了實時和隨時隨地監控的有利條件。如果是人民幣紙幣的話，很多人可以存儲起來，可以藏起來，中共當局就沒辦法掌握你在哪裏，收到誰給你的錢，或者儲存到哪裏，放到哪裏去。電子人民幣的數碼化功能，讓中共可以全面地掌控、監控所有人、所有的收入、和所有的支出。也就是說，數碼貨幣除了對中共的監控有好處的話，其實對中國老百姓來說沒甚麼額外的好處。

中共一旦開始廣泛實施電子貨幣、數碼貨幣之後，他們的下一步會怎麼辦呢？中共當然是希望最終取代紙幣，用央行的系統取代支付寶和微信支付等民間支付方式，達到政府壟斷和獨攬的目的。一旦達到這樣的目標，取代了紙幣，中共原來亂發印鈔、多印了很多的貨幣，現在它通過這個方式全部轉成數碼貨幣，可以銷毀很多它原來亂發的鈔票，可以掩蓋它亂印鈔票、製造通貨膨脹的證據。當然，中共也可以藉此沒收很多貪官的財富，因為這些貪官，他的貪腐所得當然是現金。

貪官拿到現金後，也不敢存到銀行裏去，存到銀行就暴露了，他又不可能全部換成外幣，所以他們只能把現鈔紙幣放在家裏。我們看到隨便一個被抓的貪官，哪怕是低級官員，動輒從家裏搜出百萬千萬、上億、上十億的現金，就是這個原因。但中共一旦過渡到數碼貨幣後，肯定會限制每一個人、每一家，可以轉換多少錢，把你的紙幣轉換成數碼貨幣。如果每個人限制10萬人民幣，或50萬，而這個貪官家裏有500萬、5,000萬，5億，那些錢就都會變成廢紙。所以，習近平可以藉用數碼貨幣化打擊貪腐，不管是選擇性的打擊還是全面的打擊。

另外，中共強推數碼貨幣，也是為全面恢復計劃經濟在做準備，因為計劃經濟更有利於中共在政權風雨飄搖、經濟全面崩潰之際維護其專制統治。貨幣數碼化後，每個人的財富都會被政府牢牢掌控，政府可以左右你的消費，可以停止你的購物能力，或者制止你、阻止你去做某些消費，也可以直接關閉你的賬戶，讓你頓時一文不名。這樣，中共就可以實現對全中國人民徹底、全面的操控和奴役了。

說中共的數碼貨幣不仁不義，因為數碼貨幣和電子支付一旦被政府掌控，就意味著政府把人們的財富，都掌控在它們的手中。而從天理和天命的角度，中國人自古至今都知道，人的財富是由於德的多少決定的，是天定的；積德行善可以增加福德，可以為自己和子孫增加財富。如今，一個邪惡的政權居然要反天理而行、逆天行事，其缺德和損德的程度和烈度，其不仁和不義，就可想而知了。#

（謝田博士是美國南卡羅萊納大學艾肯商學院的市場學教授暨約翰奧林棕櫚講席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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