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東夫《川西大饑荒紀事》，讀到造成大饑荒的大躍進種種愚昧、反智、瘋狂的行徑，比如放衛星畝產十萬斤，全民大煉鋼鐵，全民除四害等等，聯想到今天中國的現實，生出無限多的感慨。

餓死三千萬人，慘絕人寰的大饑荒過後，罪魁禍首的毛澤東消停了幾天，為了挽回因大躍進失敗喪失的權威，為了防止他所謂的中國赫魯曉夫在他死後對他的清算，他又發動了一場更加瘋狂的文革運動，逼著全國人民和他一起瘋癲，搞得整個中國烏煙瘴氣，猶如人間地獄。一人瘋狂，全國也不得不隨之瘋下去，這個墜落的速度無人能阻止，直到瘋子壽終正寢，這場瘋狂才結束。

事過境遷後，很多人回想，說猶如做了一場惡夢，對這種舉國皆瘋狂，覺得簡直不可思義。而且一般人還會認為，這個瘋狂的時代已過去，中國人已接受了慘痛的教訓，已經清醒過來，這樣荒誕的事不會再發生。

但中國的歷史就是一再噁心重複。想不到改革開放幾十年後，中國又走回老路，中國現在對付新冠病毒的防疫清零政策，反智、荒誕、魔幻、奇葩、瘋狂的事可說層出不窮。第一次出現「時空伴隨者」這樣的防疫概念，我已覺得夠荒誕的了。所謂時空伴隨，是指一旦在某處有人確診新冠陽性反應，則方圓800公尺的範圍內並存超過十分鐘的人即為時空伴隨者，不論你與當事人有否接觸，是否當時身處另一座密封大樓或車輛中，都必須隔離。一個確診者，時空伴隨者可能多達幾萬人。其實這還只是開始，沒想到隨後的戲碼越演越魔幻，讓全世界為之瞠目結舌。

和毛澤東時代萬馬齊喑不同的是，這一次無數人表達了抗議。但和毛澤東時代一樣，也是最高領導人一人瘋狂，但卻無人能夠阻止，只能舉國無奈地陪著瘋狂，很多人現在只能期望二十大權力分配塵埃落定後，這場瘋狂遊戲也能隨即告一段落。

中國有句俗話說，惹不起，躲得起。無法改變現實，很多人選擇逃出封控的中國大陸來改變命運，並由此衍生出一個新詞「潤」，即英文run的譯音。

新冠病毒爆發3年，可以說3年前後的中國形象和中國人心態已是面目全飛。

在此之前，中國因加入WTO，成為世界工廠，經濟起飛，中國人自信心開始爆棚，睥睨天下，覺得老子第一，不斷發出「美國嚇尿了」、「日本嚇尿了」的狂言。中共也得意忘形地向外宣揚自己的制度優勢，推銷中國模式。中國領導人與美國總統通話時，甚至揚言美國那一套不行了，還是中共這一套管用。確實，在新冠病毒流行之前，中國模式在國際上確實有相當大的誘惑力。甚至享受著自由、人權和民主的台灣，也有人很羨慕對岸，說對岸經濟發展效率比台灣高。記得幾年前去台灣時，在旅館和一個台灣人聊天，他就對中國經濟發展的效率讚不絕口，說對岸建高速公路、高速鐵路、建摩天大廈、大規模改造城市，說建就建，快速上馬，一瞬間就完成，他抱怨台灣城市建設落後，建個捷運也拖拖拉拉好幾年。

記得我當時告訴他，中國建設有效率，主要是土地沒有一寸是私人的，土地全部國有，而且國家權力一手遮天，領導人想怎麼幹就怎麼幹，不容人民置喙，連專家也只能聽命，這當然有效率，但這種高效率會犧牲人民的權利和民生，而且領導一個人說了算，一旦犯錯，無法糾正，後果很可怕。這種效率，台灣是無法仿效的，因為當政者沒有這樣大的權力，而且台灣人民會反抗。於是我向他講了大躍進和文革的一些事。此人聽後，露出難以想像的表情，然後說：照你這樣講，中國大陸的方式還是不要學最好。

果然，創造經濟奇蹟不過幾年，疫情爆發，類似大躍進文革的災難就降生中國。兩千萬人的超級城市成都說封就封，頃刻變死城。中國最偉大的經濟城市上海封城兩月期間，很多叱吒風雲不可一世的財經大佬也和普通百姓一樣困鎖在家，有病不得治，肚餓要團購，日日做核酸，被迫過著類囚徒的日子。伴隨著魔幻現實的是各種以防疫之名的濫權和不人道行為。在網上見一個網友說，現在各地防疫的白衛兵就像文革的紅衛兵，權力之大，連一貫作威作福的國安官員都惹不起，本來要出差外地的北京國安人員也不敢出京，怕出去遇到封城被隔離在外，回不到家。

中國清零政策的荒腔走板，讓剛吹上天的中國模式瞬息破產。這再次說明，在追求富裕的道路上，自由、人權不是可有可無，可以為效率所犧牲的東西。

中國的現實告訴我們，21世紀的中國雖然經濟實力傲視全球，但本質還是皇權帝國，統治者依然是一言九鼎的專制皇帝，荷包鼓脹的14億百姓在皇權面前仍然是任人宰割的奴隸。如果聖上英明，愛惜百姓，老百姓還可以過上只要聽話就安穩的好日子，但要是運氣不好，碰上毛澤東這種自戀反智，既是暴君又是昏君的統治者，就會把國家「攪得周天寒徹」，所有國人，包括國家元首，比如劉少奇，都會既不得好活，也不得好死。可惜在中國幾千年皇權專制歷史上，中國百姓運氣一直很不好，因為好皇帝只是千里挑一，壞皇帝則比比皆是。因此中國重要的不是誰當皇帝，而是要建立一個不是皇帝一人說了算，是權力有制衡，權力有監督，權力有分享（最好是全民分享）的制度。如果不能建立這樣的憲政民主制度，缺少糾錯體制，不管國家如何富有發達，只要有一個權力不受約束，但又自以為是的反智昏君上台，頃刻間國家的所有成就，包括老百姓過的好日子，就會一夕清零。◇

（本報專欄作家所提出的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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