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梅姑坐驢車裏正擔心著那瘦驢兒,一旁白髮老人卻抓著車篷柱子,鎮靜地一聲鼓舞,驢兒聽到了,仰起頭,兩股大腿用了勁,驢車一口氣衝上斜坡。這時,一陣風掠過來,梅姑聞到了一陣草味時,驢車就攀上了峰頂,梅姑阿爹瞧著驕翹的驢頸子,揚起皮鞭子,「咻」一聲,望著前方驚喜喊道:「那就是來德莊了!」然後拍拍驢頸子:「好樣的。」

「有驢車上來了。」遠處,河邊渡口幾個船伕吶喊著。白髮前輩瞧著,說:「駕車弦琴大師,咱們就坐上車過河,人家早等著了。」梅姑瞧見那驢兒兩隻長腳顛躓著,一個船伕趕忙跑過來撫撫驢兒臉頰,往頸上輕拍了兩下,就拉著驢車往岸邊去。船上船伕撐著槳穩住船身,讓驢車輪子滑進船尾小舢板,岸上兩個壯漢站兩邊拉著驢車,一聲吆喝,驢車就上了船。

梅姑瞧著兩位船伕抓起肩上大毛巾擦汗時,才知道是條大船兒。慢慢地,船划動了起來,梅姑坐驢車上,船兒穩妥也不見水波,就安下心來。這時,耳邊聽到歌聲一波波傳來,往碧綠水波望去,兩位穿著紅黃相襯衣服的姑娘,站不遠處小船上唱著。梅姑覺著好聽,尖著耳朵細細聽著,船上姑娘仰起頭,迎向梅姑:「來德莊裏美麗山水,村人純真好性情,麥子熟了啊,遍地黃金,村頭村尾迎客迎佳賓。」船上唱歌村姑飄起黃絲巾兒,梅姑揮手鼓掌時,那小船就搖遠了。阿爹眉毛沾了水珠,說:「這歌是古調老韻,好梅姑把曲調記熟了,咱們就學著唱這歌兒。」梅姑欣喜地點著頭。半盞茶工夫,船慢了下來,梅姑從車篷望去,大片大片金黃翠綠湧進胸臆,來德莊到了。

船靠了岸,梅姑瞧見幾個小孩從田野遠處奔來,跑近了,梅姑認得是那年跟阿爹來村裏唱歌、搜尋古調時,伴著玩著的村孩兒。孩兒們嚷著:「是梅姑姐姐,姐姐說大麥熟了還來,果然來了。」梅姑也興奮地拍起雙手。

村童們高興圍著梅姑,梅姑向他們說:「明兒晌午姐姐跟阿爹,在那大榕樹下茶棚子裏唱歌兒,大夥可要幫著邀村人來聽歌啊。」「梅姑姐姐,這事兒交我們準辦妥了。」孩子們歡天喜地跑著跳著,一陣風散了。

二、

「梅姑姐姐,你們來咱莊裏唱歌兒,外婆可高興了。」村女孩阿翠手指著前方土墻裏的大宅子:「妳們逕進屋裏去,外婆等着呢,梅姑姐姐,這會正上了燈火,我往每家每戶吆喝吆喝,叫大家明兒吃了午飯,早早去茶棚子聽歌。」阿翠匆匆地,從墻角跑進了村子裏去了。

驢車彎進了宅裏,梅姑阿爹讓驢車歇墻邊大榆樹下,大夥進屋裏時,桌上已擺滿了吃的喝的,白髮老人向梅姑阿爹說:「弦琴大師,這村子人情味兒可濃了。」長桌上,盤裏紅彤彤的蘋果已先吸引了梅姑,有綠色葡萄、山胡蘿蔔,還有圓滾滾的紅綠李子、麥棗甜糕、燒餅,一旁,竹籠裏的肉包子正冒著白煙,梅姑早聞到一股熟悉的香醇味兒,想想,是山上鮮採的野茶,還瞧見桌邊一罈貼著紅紙墨字寫著「桂花釀」的陳年老酒,整個屋裏飄滿了酒香,心裏唸著這村人忒好客時,那盤子裏白白胖胖的大饅頭逗趣樣兒,叫梅姑笑了出來。

「大夥兒喜歡了儘管吃,不招呼大家了,咱還忙著呢。」梅姑阿爹知道是村女孩阿翠外婆,就躬身拱手喊道:「老夫謝過了,還得打擾些日子呢。」「您準是彈琴大師了,阿翠跟我提了,免客氣啦。」外婆手上還拿著長笛子,放嘴上吹了兩聲,然後,一陣風似的不見了影兒。

大家都餓了,取了桌上食物吃了起來,梅姑剝了塊麥棗甜糕,又倒了碗野茶給阿爹,自己吃了半顆蘋果。這時,屋外傳來笛聲,梅姑覺得悅耳幽雅,阿爹正喝著茶,説:「好梅姑聽清晰了,將譜子放腦子裏」,看見阿爹隨著旋律微微點著頭:「又是一種古老韻味兒。」梅姑微笑著,心裏靜了片刻,瞧見白髮老人手裏端著「桂花釀」,歪著身軀,靠著大柱子,含糊著口齒卻清晰地一個一個字的,指著窗外說:「笛聲好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可讓我想起故鄉歌聲曲調兒了,大師啊,咱已離家半輩子了。」

梅姑望著湛藍夜空,彷彿聽見遠古的聲音,帶著鄉愁從穹蒼深處裊裊飄來。

三、

「南飛北雁忙,來德莊裏善良淳樸藏。」梅姑拉開嗓門,手裏黃絲絹飄向天空時,瞧見了外婆站在一圈圈村人後面桂樹旁,就向阿爹傳了眼神。瞬間,琴聲歇了半個音符,阿爹揚起長眉,耳邊響起了昨夜的笛聲,於是,琴聲跟著轉了方向,梅姑靜了心,緩緩唱著:「千年鄉愁漫煙波,問爺們春秋大戲往哪唱?」梅姑烏溜溜眼兒望向遠方:「回歸傳統是天意。」向阿爹點著頭,阿爹臉上溢滿微笑。

有外公牽拉著外婆的,有小童兒扶著爺爺,小伙子夥著伴的,都來了茶棚子裏,梅姑瞧著一堆村人,把眼神收了回來,凝思高著嗓門唱道:「跨越千萬年,鄉親啊,敞開您的胸懷,撥動心弦,等清純麥風兒打那山坡吹過來。」村人喊聲叫好,梅姑眼睛掃過群眾,場子靜了下來,細聲細氣咬著詞兒唱著:「世間人啊,墜落紅塵迷霧中,尋回善良本性,等待神佛洪大恩典,帶領咱們邁向天國聖境。」此時,村人輕輕地拍著手,不停點著頭。眼神望向舞台,梅姑覺著一絲殷殷的期盼,心裏思索了想法,等著掌聲漸歇未歇,就先開了嗓門:「古韻古調轉耳邊,善良村人啊,聞著了慈悲的芳香。」掌聲跟著轉弱,等著梅姑的好聲音:「蒼史遙憶淌心田」,掌聲憋不住似的,又漸漸響起,梅姑臉上淌著笑意,拋起黃絲絹兒:「美律曲正舞天瑤,華夏輝煌,神藝姿多嬌,回歸傳統架天橋。」

這時,梅姑卻瞥見前邊短桌旁,一位穿長衫的人,看來像個書生,懷裏抱著沉甸甸布包袱,眼神烱炯向舞台射來,梅姑心生疑慮,趁中場歇息時,問送來茶水的阿翠那人可是村人,阿翠搖著頭走了,梅姑怕亂了阿爹心思,只放心裏。

第二天,梅姑唱曲兒時,那書生還抱著布包袱站那兒,卻隨著旋律點著頭,還帶了微笑,梅姑緩了些疑慮,心裏仍一片漣漪。待到第三天,梅姑正唱到:「仙樂飄飄啊,喚醒純善純真心性」時,茶棚子裏掀起村人一陣熱絡鼓掌聲,梅姑遠遠瞧見那書生也輕輕鼓起掌,彷彿還向自己頷首稱好。

梅姑見那書生抱著布包袱,緩緩穿過村人層層掌聲,走到阿爹身旁時,歌聲也歇了,書生從布袱裏拿了本書交給阿爹,阿爹看著書就要屈膝跪下,即時讓書生攔住了。梅姑看到阿爹手上的書發著亮光,瞬間,感覺渾身充滿了祥和,聽到書生向阿爹嚴謹地說:「這是宇宙的法,你們做得很正,辛苦了,繼續走你們的路吧。」書生轉頭看了我一眼,就向阿爹抱了拳,壓低了聲音,說:「前輩,寶書我給送到了,此書是返本歸真的天梯,好好珍惜吧,就此別過了,也跟你們接了緣了,後會有期。」書生整了整衣衫,就隱入了人群裏,梅姑阿爹捧著書,只是不停點著頭,此刻,梅姑楞楞地瞧著了,看到阿爹一臉的激動,然後,阿爹合著手掌,緊緊貼著胸膛,久久不放。

四、

「咱鄉裏歌聲曲調兒是老調,大夥去尋找老調吧。」白髮老人指著前方說:「從那山頭下去,就是咱村莊了。」梅姑坐在驢車裏瞧著白髮老人,覺著前輩的眼神,已悠遊於青綠山水間,驢車上阿爹已輕輕揚起皮鞭子,驢兒隨著慢慢跑了起來。

「梅姑姐姐還來啊。」阿翠拉高聲音喊著,後面幾個村童跟著跑著,一面不停的揮著手,梅姑掏出黃絲絹綁了陶笛擲給阿翠,待阿翠接著了,卻瞥見外婆站在路邊老榕樹蔭裏,向她們揮著手中的笛子。此時,一陣激動湧上梅姑心頭,想理順心緒時,瞧見那書生站在棗田旁,拿著布巾高高揮著,梅姑緩緩揮著手,只能在心裏說:「再見了」。

前面駕車的阿爹轉過頭來恭謹而興奮地說:「咱們等著了宇宙大法了。」梅姑瞧著一旁白髮老人一臉喜悅感激,豎起合著的雙掌,阿爹往驢背上重重甩了鞭子:「好驢兒,趕路吧。」梅姑心裏溢滿祥和美好,望著廣袤田野,遠處,從棗田鋪過來的夕陽餘輝,把大地染成了一片金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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