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如果所觀察對象的位置超出了視野中心,在透視上就會出現一個相應的扭曲,那麼這時,學校裏教的那些畫直線的透視方法就不準了。這也就是為甚麼美術老師在教學生寫生時,都要學生們與模特或靜物保持一定距離。因為如果靠得太近,物像必然有大量超出視野中心的部份,就會造成畫面的失真。

日本大阪市天王寺公園內一景。(公有領域)
日本大阪市天王寺公園內一景。(公有領域)

然而,在實際作畫中,不可能把一切景象都控制在畫家的視野中心,必然會有一部份出現在視野邊緣,就像上面這幅照片一樣。

一些細小的不同於經典透視學的部份暫且不談,只看地面最靠近照片底部的幾條橫向地磚線條,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它們其實是稍微呈圓弧狀的。而如果根據常規的直線透視法,人們會把它們畫成平行的直線。

這裏就要引入一個比較少見的透視學術語,叫作「曲線透視」(Curvilinear perspective)。因為人的視網膜本身是半球形的,所以這種透視法更接近人眼看到的圖像,尤其對超出視野中心物像的描繪,比直線透視更為準確。歷史上不少畫家都發現了這一點,也在他們的作品中做過相關嘗試。

這些情況也體現了一個道理,就是即使在同一層次中,不同的學術理論也只能在一定的範圍之內起作用,一旦超出這個範圍,它們就不好使了。這時,就需要適用於不同範圍的理論來代替或補充它,才不會被人為地禁錮在某些框架內無法突破。

關於繪畫,還有一種相對而言的情況,就是雖然人們常把繪畫歸類為二維的藝術,但從技術角度看,它其實是三維的。具體說來,多數繪畫都擁有某種「淺三維」的特質,它們除了有長度和寬度,還具備一個較淺的深度。而這裏講的深度並非單純地指向顏料本身的厚度,而是色層間的差異所構造出的一種空間。

我們以一些常用的美術技法來舉例,比如有的畫家畫人物,先把人畫成裸體的,然後用半透明色給人罩上輕柔的衣衫,以此讓服飾顯得合身。這樣,描繪服裝的色料確實是畫在了人物皮膚色料的外層,有一個前後的空間深度。由於顏料的透明度,觀眾也能同時看見內外的色層區別。

另外,有些表現霧氣、雨景的風景畫也會採用類似畫法。這些技巧能讓畫面展現出一種真實的內外深度,哪怕實際深度或許只有不到半個毫米。

還有一些畫家,由於了解到這種淺三維在人的視覺中也能起作用,因此通過堆砌大量厚重的顏料,把一些油畫、水粉之類的作品畫成了淺浮雕。有人為了表現出立體感和空間感,在畫頭像時把鼻子等凸出的部位畫得很厚,結果造成了畫面嚴重開裂、顏料脫落,反而得不償失。可見,對於藝術理論的運用,也必須與材料的性能結合起來,才能起到它該有的效果。

空間模擬

繪畫所表現的情景其實是對可視空間的一種模擬,這種模擬建立在人們已有的視覺基礎之上,但又並非完全複製現實中的一切。有寫生經驗的人都知道,無論是對繁瑣衣褶的概括或削減,還是對物像細節的處理與調整,都會讓作品最終的效果與實物或模特之間出現一定的區別。這是因為作畫者的主觀因素參與到了藝術活動中。不僅如此,人的大腦甚至還能對一些客觀現象做出自動處理。

這裏用色彩學中的情況給大家舉個例子。在《色彩學與修煉文化》裏,筆者向大家介紹幾類色彩學理論時,談到過一種叫作「品紅」(Magenta)的顏色,屬於紫紅類色彩中的一種。但這類顏色比較特別,與人們通常講的赤、橙、黃、綠、青、藍、紫不一樣,區別就在於它們其實是人腦自動合成出來的色彩,在現實的光譜中根本沒有位置。

longueur d'onde λ(nm) 自然光光譜色彩圖。(公有領域)
longueur d'onde λ(nm) 自然光光譜色彩圖。(公有領域)

先看看自然光的光譜(上圖)。

大家可以看到,光譜中從紅色到紫色,覆蓋了大約從七百多納米到靠近四百納米左右的波段,屬於人的肉眼能看得見的色光,也就是可見光。而紅色的右端是紅外線,人的肉眼就看不見了;同樣,紫色的左端是紫外線,肉眼也看不見(有特異功能者除外)。所以,在光譜裏,紅色與紫色位於各不相干的兩極。

然而,通過色彩學研究,人類發明了色環。根據自然光的光譜,色環中從紫到紅這一段本應該是空的,因為光譜中紫與紅根本不相鄰,這就意味著色環中有一小部份色彩與其它部份的性質不同:光譜中的每一種顏色都有它自己專屬的波長和頻率,而所有的紫紅或紅紫色卻都沒有,因為它們在光譜中不存在。

那麼這些紫紅色是怎麼來的呢?簡單地說,人之所以能看到這類顏色,是因為同時看到了光譜中的藍紫色和紅色這兩種不同的光波。而當人眼同時接收到可見光兩極的波長後,人的視神經和大腦對兩種波長的光做出了自動處理,就把兩種顏色在感知上合成為紫紅色了。

由此可見,人的大腦能夠自動作出與現實情況不同的判斷,甚至連感知也不完全侷限在現實空間的物理狀態之內。因此,繪畫通過對環境、結構、色彩、明暗等諸多因素的模擬,還能在畫面上展現出另外空間的情景。其實這種做法很常見,許多作品裏對神與神聖空間的表現就是最具代表性的例子。

從古至今,人們一直在描繪神。結合歷史、文學等領域方方面面的記載,人類在文明中已經形成了一種圖示性的認知方式。比如在一幅畫裏畫一些雲,雲上站著衣著傳統、神態莊重、形象美好、大放光明的人物,觀眾們基本上都會明白畫中表現的是神或者高層生命。

對神聖空間的表現也能通過類似技巧,在畫面的天空中用雲層、色彩、透視法塑造出另一個空間,來獲得某種空間疊加的效果。比如左下角這幅《聖母升天》畫。

佛羅倫薩畫家波提契尼(Francesco Botticini)所繪的《聖母升天》(Assunzione della Vergine),木板坦培拉,228.6厘米 × 377.2釐米,作於1475年~1476年。(公有領域)
佛羅倫薩畫家波提契尼(Francesco Botticini)所繪的《聖母升天》(Assunzione della Vergine),木板坦培拉,228.6厘米 × 377.2釐米,作於1475年~1476年。(公有領域)

在這幅作品裏,人們打開瑪麗亞的棺木後,驚訝地發現裏面沒有任何遺體,卻充滿了象徵純潔的百合花;與此同時,聖瑪利亞已經飛升到了上方圍繞著各級天使的天堂。從畫中人們的反應可以看出,下方大部份人明顯看不見頭頂上的空間,所以上、下兩部份應該不屬於同一個空間。這種在同一畫面上同時表達人、神兩種空間的手法,在西方繪畫中十分常見。

除了這些方式,藝術家們還能從光影角度表現一些特殊的視覺效果,比如丹麥著名畫家布洛赫(Carl Bloch)在他的《牧羊人與天使》(The Shepherds and the Angel)中通過強烈的明暗對比,表現出天使的光明無瑕與其身體的高能量狀態,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上界來的生命。

儘管畫家們無法用分子構成的顏料真正展現出神與神的世界裏那種純淨完美、光彩萬千的輝煌壯麗,但根據已有的傳統技法和經驗,也能通過對神聖空間的描繪來喚醒人心中的善念與佛性,讓美術成為昇華人心、溝通聖境的媒介。(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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