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談風雲】【兩宋繁華】第四十一章 浩然正氣 ②

崖山海戰七天後，海面上浮起十幾萬具宋軍的屍體，他們都是不願投降、跳海而死的忠義之士。當時文天祥已經被俘，正被關押在元軍的船上，他看到了崖山海戰的慘烈一幕。

文天祥是南宋的狀元宰相。據《宋史·文天祥傳》記載，他膚白美如玉，身材魁梧，相貌出眾。文天祥中了進士之後，非常享受生活。其實兩宋的很多官員都是很有生活品味的，喜歡填詞、繪畫。文天祥很有錢，家裏養了很多歌女、舞女。蒙古入侵時，文天祥盡散家財，把所有的財產包括歌女、舞女全都賣了，籌措軍費準備勤王。文天祥和陸秀夫、張世傑被稱為宋末「三傑」，三人皆是竭盡全力挽救社稷之人。

文天祥

◎義與天命

文天祥曾經奉命和蒙古軍隊作戰，當時他還沒有來得及準備，元軍首領張弘範的先鋒就突然而至，將其俘虜。蒙古人知道文天祥是狀元宰相，就把他押去見張弘範。左右的人都讓文天祥跪下行禮，文天祥就是立而不跪。張弘範愛惜文天祥的才華，於是以賓客之禮相待。張弘範讓文天祥寫一封信給張世傑，勸他投降，文天祥拒絕道，我怎麼能夠寫信讓一個人背叛他的父母呢？張弘範逼他一定要寫，文天祥就手抄了自己所作的那首著名的《過零丁洋》，其中最後兩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膾炙人口。張弘範看了之後非常感動，沒有讓文天祥再去勸降，反而把文天祥親筆寫的這首詩收藏了起來。

張弘範知道文天祥不肯投降，於是把文天祥送往大都。文天祥一路絕食了八天，結果沒死，他吞毒藥，也沒死，可能是因為他還有最後的事情沒有做完吧。文天祥被押到大都後，被安置在館驛中。館驛的陳設非常奢豪，給他的待遇非常好。但是文天祥不肯睡在床上，坐而待旦。

當時忽必烈問一個叫王積翁的人說，南宋有很多人才，我也想召集這樣的人才為我所用，誰是最有才的人？王積翁說，南宋沒有人能和文天祥相比。所以忽必烈又派人去勸文天祥投降，文天祥不肯。王積翁問他，你將來怎麼打算呢？文天祥說，國家已經滅亡了，如果現在的皇上能夠大赦天下的話，那麼我就得到自由了，我願意回到家鄉做一個道士。如果能夠對國家有好處的話，有些話我還是會講的，如果皇帝能聽的話，我就以方外之人的身份來提一些建議，但是你讓我投降，我是絕對不肯的。

元朝丞相孛羅親自來審文天祥，他問文天祥說，你先後立了兩個皇帝，成了甚麼功勞？文天祥說，我甚麼功勞都沒有成，我只是儘量地去延續國家的社稷，社稷能夠多延一天，就是我一天的成功。孛羅說，這個國家到了這個地步，一點希望都沒有了，你明知道不能成功，為甚麼還努力呢？文天祥說，這就像父母得了絕症一樣，你明明知道這副藥吃下去父母也好不了，但是你當兒子的肯定會給父母買這副藥的，只是做兒子的盡一份心而已，我對朝廷也是這樣的心情。

我們在《笑談風雲》的第一部中，曾經講過儒家的兩個重要價值觀，一個是義，一個是天命。「義」就是只要從道德上衡量是對的，那麼你就只管去做，而且一定要盡全力去做，至於結果那是上天自有安排，那就是「天命」。所以文天祥的做法完美地實踐了「義」和「天命」的價值觀。

◎浩然正氣

由於文天祥堅決不投降，他被關進了大都的監獄，他在獄中寫下了著名的《正氣歌》。其中文天祥說，我住的監獄又矮又潮，還有臭氣以及各種不好的氣。人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居住，是很容易生病的。但是我住了三年，身體卻一直很好。為甚麼呢？因為我心中有一股浩然正氣。孟子講「我善養吾浩然之氣」，這樣的正氣，就是天地能夠存在的原因，「地維賴以立，天柱賴以尊」。這種正氣原本無形無相，但是它卻能凝聚成日月山河。《正氣歌》後面有一首很長的詩，其中文天祥列舉了很多歷史上的聖賢之人來鼓勵自己。

文天祥入獄三年後（1282年），有人提出恢復南宋江山，並說要營救丞相（指文天祥）。忽必烈一看文天祥在百姓的心中仍然很有威望，就把文天祥叫到他的大殿上問他，你現在到底想要甚麼？文天祥說，我只求一死。忽必烈不忍殺他，揮手讓他退下。旁邊的大臣勸忽必烈說，留著這個人對我們的政權是個威脅。於是忽必烈同意殺掉文天祥，成全他這一片忠心。

文天祥被押到今北京宣武門外菜市口行刑。《宋史》記載，「天祥臨刑殊從容」，意思是他非常的從容不迫。他向南方拜了拜，之後站起來說，「吾事畢矣」，意思是我的事情已經做完了，然後從容就義。

後來他的妻子和女兒收拾他的遺物時，在他衣服裏發現了一張紙條，上面內容大意是說，孟子倡導的是義，孔子倡導的是仁，一個人能夠做到義盡的時候，那麼仁也就相繼而來了。我讀了這麼多聖賢書所為何事？就是為了今天。今天我死了，我心中就不會再有遺憾和慚愧了。

我讀《宋史·文天祥傳》讀到這段兒時，曾經想過文天祥講的那四個字，「吾事畢矣」，我的事情做完了。他到底甚麼事情做完了？他的死能夠恢復大宋江山嗎？不能。他的死能夠驅逐韃虜嗎？不能。他的兒子在戰爭中死去了，能讓他活過來嗎？也不能。那麼文天祥的死，對於他的家庭來說、對於這個國家來說、對於南宋的朝廷和江山社稷來說，有甚麼意義？沒有任何意義。那麼他的死有甚麼意義呢？他的死對我們的民族是有意義的。由於他的死，他留下了一種精神，這種精神就叫做正氣。八百年後，我們回頭再看文天祥的時候，仍然會被他的正氣所感動，而且這種正氣隨著他的死融入到了民族的血脈中，它是我們民族的生命力所在。

「崖山海戰」標誌著南宋的滅亡。很多人說，我們這一部叫《兩宋繁華》，好像看來看去都是南宋被動挨打，發生了很多悲劇性的事件，如岳飛、文天祥，那《兩宋繁華》到底在哪裏？實際上在歷史中，當人們過著幸福的生活時，是留不下太多文字記載的，只有動盪的年代，故事才比較多。所以我想在下一章對兩宋這段歷史做一個總結。請看下一章《夢幻王朝》。（待續）

編注：本文根據章天亮博士的大型講史系列節目《笑談風雲》之《隋唐盛世》視頻版整理而成。

《笑談風雲》是新唐人電視台製作的視頻版中國通史，目前已出版《東周列國》、《秦皇漢武》、《隋唐盛世》和《兩宋繁華》四部，第五部《大明王朝》也已於2019年底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