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戰爭，目前已經持續了兩個星期，全世界的眼光都聚焦在東歐的這片土地上。人們在關注這場戰爭會打多久，會怎樣收場，會有多少生命橫遭塗炭。國際社會更關注的，是這場戰爭是否會擴大，成為第三次世界大戰，甚至成為動用核武器的戰爭。當然，使用核武器關係全人類的命運，人們有理由對之嚴重關注。與此同時，一個被稱為「金融核武器」的釋放，則成為經濟和金融、國際貿易業人士關注的焦點。確實，這個金融核武器可能帶來的後果，不會把人類打回石器時代，但讓世界經濟倒退幾十年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這個所謂的金融核武器，就是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的SWIFT系統，和該系統最新的決定，把俄羅斯銀行踢出系統之外。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WIFT）總部位於比利時，是全球性銀行業的合作組織，為全球金融機構、中央銀行提供金融報文傳送的平台和通信標準。SWIFT的監管，主要是比利時銀行和美國的聯邦儲備銀行。SWIFT作為全球金融機構與其往來銀行的主要通信通道，連接全球200多個國家的11,000家銀行和證券機構。

成立於1973年的SWIFT，是世界上與支付、證券、財資和交易有關的最安全、成本最低、最可靠的金融報文傳輸通道。SWIFT本身並不轉賬資金，但通過使用SWIFT，銀行、投資機構、中央銀行及企業能彼此連接，通過交換結構化的電子報文完成商業流程，進行支付或貿易結算。沒有SWIFT這類訊息傳輸，當代國際金融的運作幾乎沒有可能完成。 SWIFT傳送的交易訊息以美元和歐元為主，也涵蓋幾乎所有的主要貨幣。SWIFT的設計能力是每天傳輸1100萬條電文，而目前每天傳送約500萬條，這些電文劃撥的資金都以萬億美元計。

烏克蘭戰爭開啟後，美國、歐盟、加拿大和英國宣布對俄羅斯實施新的制裁，計劃將一些俄羅斯銀行踢出SWIFT金融系統，並將採取行動阻止俄羅斯央行動用6,000多億美元儲備來支持本國經濟。這就是所謂的「金融核武器」。

如果西方國家真的動用這個武器，其對俄羅斯的影響將是非常巨大的，不管是短期還是長期。但美歐各國這次其實並沒有動真格的，他們並沒有完全、徹底的把俄羅斯的所有銀行和金融機構全部從SWIFT系統中踢出去，而是留了一個後門，甚至幾個後門。

如果全面的、徹底的動用這個金融武器，全面的踢出俄羅斯，這會立即對俄羅斯的貿易帶來巨大的衝擊。俄羅斯的對外進出口，尤其是能源領域的貿易，會受到巨大的挫折。因為不能夠使用SWIFT支付美元或者歐元，俄羅斯能源的西方買家沒有辦法支付，沒有銀行能夠開出信用狀（L/C）,沒有保險公司敢於投保，能源的運輸和送達不能實現，這基本上就切斷了俄羅斯經濟的生命線。據悉，目前裝滿俄羅斯石油的巨輪，有幾十艘已經在海上徘徊，就是因為這種金融上的制裁（還不算能源制裁），就足以放緩俄羅斯的能源出口。

從中期和長期看來，俄羅斯給世界提供的產品在能源（石油和天然氣）之外，還有糧食、金屬、礦產等許許多多的產品，持續的將俄羅斯排除在世界金融體系之外，會給全球大宗商品市場帶來巨大的不確定性，會導致期貨價格的大幅度上漲，會加劇全球的通貨膨脹，令市場惶惶不可終日。其長期的結果，是整個世界金融格局的徹底改寫，會帶來世界經濟、貿易、貨幣和全球物價和供應鏈的巨大變革。

隨著俄羅斯銀行被SWIFT拒之門外，有些中國內部人士認為，俄羅斯可以加入中國的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CIPS），擺脫困境；CIPS被認為是一個潛在的解決方案，是中國可以為俄羅斯開的「後門」。這也是無稽之談。不管是俄羅斯自己經營盧布的SPFS，還是中國經營人民幣的CIPS，其實都依賴於SWIFT系統。

早在2015年，中國就建立了所謂的「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Cross-Border Inter-Bank Payments System，縮寫：CIPS）。俄羅斯的多間銀行，其實也早已經加入了這個CIPS系統，可以直接用人民幣結算。西方對俄羅斯的制裁，可能會加速俄羅斯進入CIPS，但有一個條件，就是中俄之間的「外匯交易」，必須是以人民幣計價的。這當然對俄羅斯幫助不大，因為俄羅斯和中國一樣，最緊缺的是美元、歐元，不是捉摸不定的人民幣，也不是正在迅速貶值的盧布。CIPS主要處理跨境人民幣的交易，截至2021年第三季度，系統平均每天只處理1.3萬筆交易；相比之下，SWIFT每天處理的交易超過4,000萬筆。

關鍵是，按照SWIFT自己的說法，從2016年以來，SWIFT和CIPS一直在進行合作，藉助SWIFT這一安全、高效、可靠的渠道，將CIPS與SWIFT的全球用戶社群連接起來。澳新銀行（ANZ）經濟學家楊宇霆（Raymond Yeung）估計，超過80%的CIPS交易依賴於SWIFT電訊。中國社會科學院王曉泉教授曾經表示，SWIFT的報文系統超連結了中國工商銀行（Industrial and Commercial Bank of China Ltd.）莫斯科分行與工商銀行北京總部之間的交易。而中國工商銀行莫斯科分行是目前俄羅斯唯一的一家人民幣清算行。還有，每天SWIFT處理5萬億到6萬億美元，而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去年全年的支付總額，還不到12萬億美元。

也就是說，目前CIPS在跨境電文的傳送與處理方面，完全依賴於SWIFT體系。只不過，CIPS的參與者使用CIPS負責跨境人民幣資金的結算，而在與外國銀行、那些不使用人民幣而使用美元和歐元的銀行和金融機構交往時，他們必須利用SWIFT的全球的網絡資源，來完成信息的傳遞。中共為了積極推動「人民幣國際化」，推動相關的基礎設施的建設，不得不全面的擁抱SWIFT，也就完全依賴於這個西方的體系了。

但是，人們可以感到幸運的一點是，上述的短期效應、中期和長期的惡果，可能還不會很快發生。這是由於西方社會在對俄羅斯進行制裁的決定，是匆匆忙忙、三心二意、內部爭執不下的；而最後做出的決定，如上所述，只是「部份」的制裁了俄羅斯的部份銀行。所有的、主要的與能源貿易相關的銀行，都不在制裁之列。換句話說，這個「金融核武器」並沒有引爆，只是在俄羅斯的臉前晃了一晃，嚇唬嚇唬俄國人。

從理論上說，只要有一家俄羅斯銀行可以使用SWIFT, 俄羅斯就仍然在這個國際金融體系之內，就不能算是被「踢出來」了。俄羅斯的進出口商和證券機構仍然可以通過沒有被制裁的銀行，繼續使用美元和歐元。所以，俄羅斯可能從這次半真半假的制裁中，進一步看出了西方各國各自心懷鬼胎、各打小算盤的心態，反而變得更加的膽子壯了起來。

另外，俄羅斯對於被排斥在這個金融體系之外，早就有所準備。俄羅斯2014年入侵克里米亞之後，西方就呼籲將俄國逐出SWIFT。從那時起，俄羅斯中央銀行「俄羅斯銀行」（Bank of Russia）就開始研發SWIFT的替代系統SPFS。截至2020年，俄國有超過400家銀行加入SPFS，超過俄國銀行在SWIFT的註冊數。但僅約10多間外國銀行使用SPFS，這意味著在國際支付轉帳方面，它還解決不了俄羅斯最大的問題。

很多人都在憂慮，這場戰爭還能持續多久？筆者認為，很可能少則兩個星期，多則六個星期就結束，也就是說，這場戰爭有可能在今年五月前結束。筆者做出這個推測的理由，是基於三個觀察，分別來自俄羅斯、烏克蘭和美國。

從俄羅斯的角度來看，普京的四個目標，已經基本上實現。俄羅斯這次侵略的戰略目的有四：解除烏克蘭的軍事力量（非軍事化）；更換烏克蘭現任政府（非納粹化）、扶持親俄政府；阻止烏克蘭獲得核武器；保持烏克蘭中立（永遠不加入北約）。烏克蘭人民雖仍然在繼續抵抗，但烏克蘭的大部份軍事力量、軍事科技研發能力、軍工企業生產能力，包括給中共的遼寧號航母之類的提供後續零件的海軍艦艇生產能力，都已經消失殆盡。普京的軍隊已經控制了烏克蘭的核設施和核電廠（核燃料），也會移走潛在的核燃料。烏克蘭已經放出風聲，不尋求加入北約。目前俄烏的第四輪談判，應該會觸及最後的收尾事宜。

從烏克蘭的角度看，山河破碎，國力重創，孤立無援，西方社會口惠而實不至，沒有任何強國願意出手相助。烏克蘭研判俄國會以戰逼和，烏克蘭內政部顧問德尼森科3月9日說，烏克蘭需要至少再力抗7到10天，力阻俄羅斯進攻，不讓莫斯科能聲稱取得任何形式的勝利。這顯然，已經是在為7到10天內結束談判爭取最後的籌碼。

從美國的角度看，祭出的金融核彈可以說是啞彈，只是部份的制裁，也可以說是對俄羅斯和中共的警告。美國政府剛剛祭出的能源制裁，似乎在切斷俄羅斯的生命線，但這項禁令要在45天之後才能生效。45天可以讓美國的進口商大量進口，低價購進俄羅斯石油，填滿美國的戰略儲備和石油商的儲罐。這些都完成之後，戰事很可能已經結束了。俄羅斯政府剛剛宣布，批准了一份不友好國家名單，普京也剛剛簽署了一項法令，敵對國家的債務將以盧布償還，還要將各國在俄羅斯的投資，從麥當勞餐館到其它企業，統統收歸國有。拜登政府估計不會願意看到這一幕的發生，而會在一個半月（45天）內結束這場戰爭。只要美國停止對烏克蘭衛星、情報、武器上的支持，戰爭就可以停止，談判就可以達成。

所以說，俄羅斯面臨的「金融核武」是否會真正引爆，還有許多不確定因素，它與戰爭會如何的繼續有關，跟戰爭是否會升級有關；而挽救俄羅斯金融的所謂「中國後門」，或者甚麼「用人民幣避險」，則根本就是連門都沒有的，也完全不可能幫助俄羅斯躲過可能來臨的金融核武器。愛好和平的人們，希望這場戰爭儘快結束；認識到中共威脅的人們，希望世界的注意力儘快回到中土；如果筆者的預測能實現，五月前我們就應該可以看到和平的曙光。#

（謝田博士是美國南卡羅萊納大學艾肯商學院的市場學教授暨約翰奧林棕櫚講席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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