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電子郵箱的人大概都收過這樣的郵件,說有位好心的尼日利亞王子,願意拿出幾百萬來幫助自己轉帳。

我們也聽聞身邊的人,朋友亦或是親人,收到那些自稱是政府官員的騙子的電話,問他們要錢或套身份信息,他們往往都落入了陷阱。

網絡上的欺詐更不消說,社交媒體和正當的網站上彈出的廣告優惠,簡直就像天上掉餡餅,其實最後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們生活在信任缺失的時代,政客們許下的空頭支票我們已經習以為常;公司承諾他們的產品會改變我們的生活,其實也沒甚麼效果;快餐店裏買到手的漢堡和菜單上圖片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就連雞蛋盒子的圖片上畫的快樂的雞也不是那麼回事,因為它們明明生活在類似集中營的雞舍。

難怪人們現在不像以前那樣相信別人。根據2019年的公眾信任報告,當今只有17%的美國人表示信任民選官員,其中3%人說「幾乎總是」,14%的人說「大多時候」,他們做的事情都是正確的。

而在1958年出爐的第一份報告中,當時四分之三的美國人相信,聯邦政府「幾乎」或「大多時候」是正確的。

從醫生,零售商家到醫藥行業,我們越來越不信任所有的一切,這真的對我們的福祉帶來惡果。

信任,看不見,摸不著,也嘗不出味道,但有沒有信任,你是能感受到的。

這種對信任的感受將社會方方面面凝聚在一起,而懷疑和背叛導致社會分裂。我們與信任的朋友作伴,遠離那些不值得信賴的人。

我們通過信任來甄選我們可以依賴的人,他們都是可靠、誠實和正直的,不會再質疑他們做每件事情的動機或者調查他們說的每一句話。

信任不僅讓生活變得輕鬆,也令生活變得更加愉快。

那麼信任的關係破裂後會發生甚麼?研究表明,它不僅僅是麻煩,甚至造成嚴重的創傷。

天生的信任

為甚麼我們對信任有如此深厚的感情?作家兼精神病學專家彼得‧佈雷金博士(Peter Breggin)給出的答案是,信任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天性。

「人類與眾不同之處在於我們之間的信任、互助和配合」,佈雷金說,「我們能擊倒猛獁,不是因為我們有毒牙、硬蹄和厚皮的保護,而是我們通過合作完成的。我們相信同伴會保護我們不被偷襲,所以可以專注地和野獸搏鬥。」

在最新發表於《美國心理學會雜誌》的論文中,佈雷金解釋說,我們對信任的需求從出生時就開始了。與那些剛脫離母體就可以在世上生存的生物相比,人類生來就是脆弱和無助的。在能夠獨立生活之前,我們需要很長時間的養育照顧。

「因此,人類在生活中建立了親密和依賴的關係。一個人在成長過程中,也需要奉獻自己的愛心」,佈雷金說,「我們非常需要信任別人」。

人們和父母雙親的相處之道對未來的生活起著重要的作用。我們自然而然把這種信任模式應用到和其他權威人士例如政客的相處中,這就帶來了風險。

就是因為我們非常重視信任,所以一旦感到被欺騙,後果可能是災難性的。

「這會毀了我們」,佈雷金說,「我們會倒退回童年時的無助狀態,我們會陷入困境」。

信任對我們的心理健康至關重要。因此佈雷金認為,造成精神疾病的根源是背叛。去問問那些被曾經深信的人欺騙或辜負的人的感受,就是沮喪和焦慮。你開始質疑現實並懷疑自己,你會表現明顯的妄想症狀,還可能患上精神病。

「無論是躁鬱症還是精神分裂症病人,無論他們出現幻覺,還是整日躺在床上,如果你跟他們講話,你會發現他們對世上的一切都不信任了,他們也感到被所有人嫌棄。」

抗精神病藥物是極端病例中的標準治療方法。不過,佈雷金認為藥物會阻礙他的主要目標:建立信任。他的治療方法是,先向病人保證:「告訴我一件你想得到的東西,我絕不逼你吃藥或住院」。這招很多病人是聞所未聞。

「我不會變魔法,不過通常和病人對話到一半時,我會說『你知道你已經不死盯著天花板看了』,『你看起來好多了』。他們會說,『這是我這個月第一次放鬆下來』」,佈雷金說到。

「然後我接著說:『這是因為你開始信任我了。我們可以坦誠地聊天。如果這樣保持下去,你會變得越來越好』」。

過度信任

當信任遭遇背叛時,痛苦會讓人切斷與外界的一切聯繫,這是本能的自我保護行為。幹嘛還要冒險呢?但是佈雷金警告說,生活中如果沒有信任的人或物,你不僅不會變得冷靜客觀,反而會偏執多疑。

信任是我們的天性,但生活在這個充滿了欺騙和算計的世界上,我們需要謹慎,不要隨便輕信那些壞人。

一家網絡教育公司的主管林奈爾‧羅斯(Lynell Ross)說,她為這個教訓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幾年前,她的姐姐生活陷入困境,她在幫助姐姐的過程中,發現自己其實是在幫倒忙。

「我姐姐對我越來越生氣,可是不跟我說實話。我一直在幫她整理房子,該賣的賣,還給她找小點的新屋」,羅斯說,「後來我才知道她是想搬來和我跟先生住一塊,但是又不直說」。

羅斯說,當時我在那種情況下很痛苦,像其他驚惶失措的人一樣,以為自己心臟病發作,進了急症室。

當醫生說她的身體沒有異樣,羅斯開始反思自己的情緒。

「我一直都太信任她(姐姐)了,該吸取教訓了,不能太順從她了,她得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她說。

對於羅斯來說,她的姐姐的行為屬於對她的某種程度的操控,即一方扮可憐並利用另外一方的負罪感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樣做會破壞兩人之間的信任。

操控的一方可能沒有完全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但這種即使不算處心積慮的欺騙方式,也同樣會毀掉兩人的關係。

環境改變

我們願意信任他人,因為信任是與他人聯繫的紐帶,這是我們渴求的。信任又是如此的微妙,所以即使有時對方是無意的,也會給我們造成背叛的傷痛。

亞歷克斯‧蒙塔古(Alex Montagu)是紐約的一名律師兼註冊冥想老師,他說,很多人會因此草率地把別人歸為不值得信賴的行列。

「作為律師,我經手過多起合夥糾紛的案」,蒙塔古說,「難道他們剛剛開始合作時不是相互信任嗎?答案都是肯定的。他們都值得彼此的信任嗎?答案當然也是肯定的。那為甚麼鬧掰了呢?是因為環境變化了,或在某些情況下,對結果、技能和業績的期望嚴重錯位了。」

蒙古塔建議,事先把所有的條款都羅列清楚,這樣避免在個人交往和商務中出現希望落空的情況。通過明確無誤的溝通,對方就不會有不合時宜的假設和期望,即使結果不如所願,也不覺得受騙上當了。

坍塌的公共信任

溝通和開誠佈公能夠建立公眾的信任,而撒謊和暗箱操作則起相反的效果。但是,在詳細情況不得而知的時候,通常人們依靠經驗和直覺判斷孰是孰非。

不幸的是,這種常識和我們通過解讀外部信號來判斷真偽一樣有侷限性,因為人們很擅長偽造這種信號。漂亮的臉蛋滿是笑容,再加上幾句說到我們心坎的話,就可以贏得我們的信任。這樣的手段就可以欺騙和糊弄我們的直覺。

權威人士對這些伎倆可以說是輕車熟路。宣傳為了贏得公眾的信任,通常都是描繪光明的前景配上迷人的形象的套路,對存在的問題淡化或隻字不提,這樣公眾只能片面的了解形勢。他們有時也找替罪羊或渲染恐懼來分散公眾的注意力,使我們不再深入思考。其實我們應該能看穿這些伎倆,但很多時候都沒看出來。

我們更容易輕信權威人士,只是沒意識到而已。佈雷金說,心理學上已經證實,我們信任那些人就像小時候信任父母一樣。這是源自於兒時的依賴性的自然發展過程。

「我們得明確地意識到,他們可不是我們的父母」,佈雷金說。

我們教導孩子提防陌生人時,沒意識到自己也陷入這種模式中。

如果對權威人士的信任的慣性被打破了,這是很嚴重的也很難修復的。與過去幾十年持續下滑的趨勢相比,去年發生的事情更加沉重地打擊了我們對權威的信任。

《2021愛德曼信任度指標》(「The 2021 Edelman Trust Barometer」)報告說,瘟疫、經濟危機、全球對系統的種族主義的強烈抗議,以及政局動盪已經導致「虛假信息的充斥蔓延和對全球社會機構和國家元首的普遍不信任」。

還有媒體,試圖用無休無止的負面偏見的報道來彌補公信度的喪失,結果適得其反。在過去的一個世紀裏,我們一直信任主流媒體是可靠信息的來源。但是愛德曼的報告卻顯示這種信任正在消失。

報告發現,有58%的美國人同意以下觀點:「新聞工作者和記者用他們明知是錯誤或誇大其詞的報道來故意誤導大眾」;有58%的人認為「大多數新聞機構更關心支持某種意識形態或政治立場,而不是向大眾提供信息」。

愛德曼在2020年大選後又進行了一次民意調查,發現結果變得更糟了。

這種信任的缺失會帶來嚴重的後果。設想一下,你連那些左右你生活的人和機構都不信任,生活還有甚麼意思?難怪近年來抑鬱症和焦慮症的人多起來了。

信任對我們的福祉具有如此深遠的影響,因此佈雷金建議,與其相信那些遙不可及的專家和權威,還不如多考慮親密的朋友。與周圍的朋友之間建立的深厚的信任關係,即使我們身處迷茫也深感安心。

「我們還可以做的一件事就是提醒自己,我們信仰慈悲的神,我們的生活中可以看到神蹟」,佈雷金補充道,「另一個巨大的幫助就是保持信任和愛的個人關係」。

擁有值得依賴的朋友是件欣慰的事。不過佈雷金提醒說,我們要謹慎選擇信任的人,因為這種紐帶是神聖而親密無間的。

當然不是說我們必須保持懷疑態度或害怕情緒,這只是說我們不能盲目的相信那些權威、機構或人。

信任也許通常是人的天性,但也需要行動去贏得信任,還得經常接受檢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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